虚掩的门

文/落山风

有位同事，她办公室的门总是虚掩的，只留一道狭窄的门缝。室内的光线从门缝里渗透出来，给黑暗的走廊增添一条微弱的光亮。每当路过她门口的人们，都习惯地朝那道狭缝瞥上一眼，试图在马不停步的瞬间看透门内神秘的独立王国，可是，除了能看到被柔光勾勒出发白的门缝之外，其余什么也看不到。门内一片寂静，此时的她，或许在反思自己所走过的坎坷历程，构思一部惊世骇俗的自传，或许在电脑前网聊，消遣内心的郁闷。总之，门是虚掩的，室内鸦雀无声。

她原本是个性格开朗的活跃分子，自从一年前被莫名其妙地免职之后，她的性格开始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喜怒无常。从此，她不愿与人沟通，也不愿被别人打扰，把房门一掩，过上了自闭的日子。
“心门”与房门是相同相应，相通相连的，透过房门可以看出主人的“心门”，而“心门”的状态往往反映在房门上。通常情况下，当主人精神爽朗，心情愉悦时，“心门”是敞开的，房门一定不会虚掩。当主人心情欠佳，情绪低落时，“心门”是虚掩的，房门也一定是处于虚掩状态。如此说来，这位同事的“心门”已经封闭了很长时间了。
一天，我想推开那个虚掩的空间，进去跟她叙叙朋友之情。可刚走到那扇虚掩的门前，就听到她哈哈大笑起来。这突如其来的狂笑，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想她一定是被寂寞压垮了，精神出了问题。可往下仔细一听，原来她是在对着电话的那头狂笑，简直是一反常态，有点玩世不恭。
我轻轻叩响了那扇虚掩的门请求道：
“愚夫敲门欲拜会”。
“请君推开径入来” 她回答道。
我推门进去之后，她马上命令我把门掩上。我顺从地掩上了门，坐好后好奇地问：刚才“仰天长笑为哪般”？她说电话那头的家伙明知我仕途不顺，还在调侃我仕途坦达，官运亨通，简直是挖苦人，狗日的。

她给我沏了一杯清茶，一杯龙井名茶。在她办公室里能享受这份待遇的人可不多，我是其中一个，说明我在她心里有相当的地位。算不上蓝颜知己，但肯定是一个忠实的听众，我有足够的耐心听她虚荣的吹牛，失落的诉苦。我必须耐着性子听她娓娓道来，要对得起她亲自给我沏的那杯高档茶水。

她有好茶，但她自己从来不喝茶，她说她喝茶会精神亢奋睡不着觉。她的好茶是用来接待好朋友的，如果是普通人，如果是她的政敌，在她的办公室里，别说沏茶伺候，就连一杯白开水都别想得到。

她对政敌分为两种，一是搞小动作，然后踏着你的肩膀往上爬的人，这类属于小人。第二是凭借手中职权，对你打压排挤，让你坐冷板凳，废你内功的人，这类叫恶人。她认为在她的周围处处都有这两种人的存在，否则他不会虚掩着门，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其实，所谓政敌不用分的那么细，凡是阻碍自己仕途进步的人就是政敌，不管他采取什么手段。

说到这，我一时无言以答，只好把视线移到了热茶上。只见腾腾水气从杯子里袅袅升起，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它所携带出来的茶香味却溢满了整个空间，沁人肺腑。而沉淀在杯底的茶叶，则慢慢地释放出可以令人心旷神怡的精华。由此我联想到了人生命运的跌宕起伏，人的升迁失落就像蒸腾的水气，从升腾到消失，但为人本色却依然像沉淀在杯底的茶叶，默默无闻，但随时都可以释放出强大的能量。
我问她为何每天都虚掩着门，把自己封闭在小小的空间里，算是淡出江湖不问世事，还是自我清高不屑同流合污？她说这样做可以“两耳不闻世间事，独享清闲自逍遥”，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看得出，她依然处在情绪化阶段。
虚掩房门实际上也就等同于虚掩了自己的心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这道虚掩的门阻断了，心与心的交融，也被这道虚掩的门所屏蔽，结果是“房门一掩耳目净，心门不畅更烦愁”。
房门要常开，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心门”更要敞开，因为“虚掩心门乾坤小，敞亮胸襟天地宽”。只要勇敢地敞开那扇虚掩的门，你就可以沐浴到阳光，呼吸到新鲜空气，就会焕发青春，迸发活力。
又一个工作日开始了。我走出电梯，放眼看去，发现所有办公室的门都敞开着，从窗口投入的阳光再经敞开的房门投射到走廊里，把整个走廊映照得亮堂堂的。我路过她的门口，看见他面朝门坐在办公桌前，带着灿烂的笑容对我点了点头，我很是高兴，像是刚喝完她那杯清澈透明的热茶，心情格外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