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烤红薯

更新:2022-10-29 00: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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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四月裂帛

今日好友赠我两只烤红薯。两只小巧的红薯躺在纸盒中,上面抹着稀疏的蜜汁。一剥开露出黄澄澄的肉瓤,香气清冽而浓郁。

这两只红薯我不知是如何烤成的,观其外表未免过于洁净。如若是烈火炙烤而成,外面必然会沾染上一层黑色的外壳,仿佛是一块煤炭。

记得小时候住在乡下,用的还是敦厚古早的老灶台。料峭寒冬,七点钟各家就已经生火烧饭。一道道炊烟袅袅地从各家的烟囱中绵延出来。若不起风,颇有大漠孤烟的视感;如若冷风袭来,炊烟就被风撵着偏离了路线,但是风越大越久,炊烟反而越浓越密。

奶奶早在六点多就起来忙活早餐了,他们这些老年人晚上不过七八点钟就睡觉,自然早上也就起得很早。奶奶有时就会烤一两个红薯让我吃。因为我们平时吃的粥或者稀饭里就会放红薯,所以不兴再去另外烤红薯。

红薯也不是随便就烤成的,它烤的时间需要长一点,火力需要猛烈一点。


爷爷奶奶六十多岁了,头发已经敷上了层淡淡的霜,但是身体依旧硬朗、精神依旧矍铄。老两口子有个基本分工:爷爷来烧火,奶奶来做饭。像他们这样的老人做早饭会有个很明显的特征——烧灶台的时间会很长,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做个早饭这么简单。正常情况下,在做早饭之前还会烧一锅开水,然后装灌到三四个热水瓶中以供一天之需。当时电器还没流行或者普遍使用,所以烧开水还是靠这种比较原始的方式。等烧完水后可能才到真正的做饭环节。

灶台一般有两个锅,于是一个锅用来烧稀饭,另一个锅就用来炒菜。在烧稀饭的过程中,往往还要在稀饭的锅里放个蒸笼来加热一些馒头面饼亦或是包子之类。

因此,从烧完并装灌完开水再到烧完稀饭,这个过程历时还是比较久的,足够让几只冰冷坚硬的红薯变成酥软香甜的美食。

爷爷一般在起火烧水时就将红薯放到灶台里,然后他便一直烧火,提供一个准确的火候让奶奶烧饭。我们那里烧灶台的材料几乎就是两样,一个是干树叶,一个是干秸秆。至于干木柴我们一般不会使用,只有在需要持久用灶台时才使用,如蒸包子蒸馒头的时候。爷爷有时烟瘾犯了,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然后从灶台里拿出一片正在燃烧着的干树叶,随后用树叶轻轻一碰烟,用力猛吸一下,这烟就点燃了。至于灶台里的红薯,爷爷一般不去管它,间或用火钳翻弄一下让它均匀地受热,他还是自顾自地吸着烟,这也算是他的精神食粮。



家里的厨房特别小,我洗漱完后揭开门帘一进,里面白茫茫一片,里面的一切都已漫漶不清,只能看到毫无边际的白,能感知到的只有源源不断的暖流,以及爷爷奶奶那轻声柔和的关怀与问候:“你冷不冷哦,快进来烤烤火。”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到了神话剧里的凌霄宝殿,云雾弥漫,仙气飘飘。

我坐在爷爷旁边,一边烤着火一边期待着即将出炉的红薯。很快,等到稀饭烧好了,用火钳拿出红薯。此时的红薯相貌确实难看,肤色黝黑如煤炭,外皮也变得厚硬。待它温度凉到适宜食用之时,剥开皮,里面的肉瓤也就显现出来,颜色不一,可能是鲜艳的黄色,宛如一块澄澈的琥珀。也可能是素净的白色,就像一块质地细腻的羊脂玉。但是似乎没有紫色,因为农村很少种植紫薯,那个好像比较贵,用老人的话就是不够经济不够划算——反正贵的便宜的都是红薯,难不成贵的吃起来就成牛肉啦?

灶台里烤出来的红薯,其口感有个很强的层次感。剥去烧焦的黑皮之后的那一层,其稍微有些硬,我这里虽用的词是“硬”,但其口感亦不过是在吃一个软嫩的馒头,能感觉一些细微的筋道与咀嚼感。我倒是很喜欢吃这一层,就是喜欢那种略微带点韧性的咀嚼感。就像有的人吃馒头,喜欢先把外面的一层给揭下来吃掉然后再吃剩下的部分。红薯再往里面吃那就是特别柔软,口感仿佛吃着一口奶油,入口即化,无需用力地咀嚼,香气沁人心脾。

一个红薯吃完,我的小小的肚子差不多半饱了,然后再吃一碗稀饭,浑身温暖,精神十足,也就该上学堂啦。

十余年转瞬即逝,灶台已经逐渐被淘汰,至于灶台的烤红薯就再没吃过。奶奶五年前就已逝世。看着桌上的两个烤红薯,难免会令人思远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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