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束格桑花

更新: 2018-03-28 13:06:11

作者:常晓军

  情人节是送花的日子,尤以艳丽玫瑰为甚。

  此时此刻情人节已翩然而止,而我用心采撷的格桑花才从茫茫雪域高原开始传达一种独有的祝愿。

  格桑花又名“吉祥花”,是生长在海拔五千多米雪原上的小花。终年饱受雪水浸淫、严寒滋润,弱小的枝杆在风雪中精灵般生机,彰显出小小生命的悠远与深邃。

  我向来不懂每朵花中所包孕的独特意义,但打心底却喜欢这种默默无语、备受天地精华浇灌的小花。她不及玫瑰猩红妖艳,不及百合仪态万千,甚至比不上任何一种有色有味的花朵。然而她就是她,始终以一朵花的名义默默地生存着,在带给高原无尽活力的同时,也予以驻守高原的士兵们一份感动和希望。

  说起格桑花,士兵们如拉家常一样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动情时还会流下泪水。他们平日里除了男人一般勇猛的训练执勤外,还得有女人细腻的心细来美化营院,更多时候就像萌动女生的对镜装扮,倾注进无比的爱和热情。

  于是在哨所周围,总是绽放着不败落的格桑花,在阳光的恩惠下呈现出姿态万千的笑容。战士们还把这碎星点点的花小心翼翼地移植在罐头盒中。整整齐齐摆在台上的这些花,在簇簇新绿的映衬下,为营区营造出数之不尽的欢乐。有花的日子,可以不去想家,可以不觉苦累,甚至可以在这吸天地灵气、收万物精华的生命面前倾诉,让一切一切的烦恼抑郁全都逃遁而去。

  花总是有所代表的,或者存在,或者生命,或者爱情,或者希望……在高原当兵的日子,我年轻的心中总是期望着爱情的翩然而至。我知道,从选择军人选择高原的那刻开始,青春年华就已经全部交给了面前这座延绵的山脉和紧贴胸前的老枪。

  好多时候,是这不起眼的格桑花给了我继续保持老枪姿势的勇气,让我用另种眼光来审视这些高原上的生命。

  的确,为了这些花,士兵们冒着生命的危险从雪原移植下来,又从山下背来适合生长的土壤。可以说,那错落有致的花丛中浸注了一茬又一茬士兵无法说尽的感情。或许没有人能用心去体会这些花在雪原的经历,于是有人就无形中疏忽了艰难生存于此的军人。我曾亲身经历过这样一些与花有关的事情。每年大雪封山的日子,哨所来的每封信大家都要轮流阅读,无论信中是喜从天降抑或祸事来临,大家都会为之欢喜为之忧虑;倘若有人收到女朋友的照片,那一个个肯定都要“搂抱”着过把瘾,然后又会在放声大哭中握枪站岗巡逻。于是,只在这哨所中唯一勃发的生命成为了寄托。

  一到冬天,满目疮痍的高原又恢复为白色,泛然积雪映射出的光芒让年轻的士兵们饱尝了孤独的滋味。他们每个人在内心中都期盼能够见到树,哪怕是一抹淡淡的绿色。为了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好多人利用休假的机会不远千里从内地带来树种,但每每总以失败告终。有位班长曾带来了家乡见土就扎根的槐树籽种下,每天都精心培土浇水,可是几十天过后仍发现全无动静。性急的他径直翻土去看,却发现种子一个个全干瘪了,气得他恨恨地拿拳头直往沙砾地里砸,血沾染在地,而他却顾及不到疼痛。许多次,记者们来采访这群生活在世界屋脊的士兵们,问他们在高原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大家竟然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最想看见绿。”

  为了绿,喀喇昆仑山上出现了这座孤坟,坟里葬着一位年轻的士兵。

  前年秋初,海南籍战士张迎峰来到哨所,满世界都是雪,突然让他面对这白色惊呆了。有一天早晨,他发现对面山顶上似乎有棵小树在风中飘摇,于是便穿上了笨重的大头鞋、皮大衣,拿着战备锹悄悄出去了。他决心要把这棵树给扛回来栽在营区,让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生命的绿。可是他从此却再没有回来。

  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着前行,总算接近了那棵树。当他欣喜万分的时候却发现这是当地人用石块垒成的玛尼堆,上面斜斜地插着根树枝,上面缠着五颜六色的经幡,经风一吹,远远看去像树的样子。

  满腹懊恼的他无可奈何,只得原路返回。雪狂舞着,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结果不小心滑进了狭谷之中。等战友们找到他时,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准备挖树的战备锹。如花般的年龄,就这样为了寻找生命的绿色,化作了高原上的一捧沙土。那孤独矗立在荒山野岭中的坟茔前堆满着灿然的格桑花,让本来就沉重的土地又添了份悲壮的色彩。

  面对格桑花,除了感动我别无言语。

  我真心真意爱着高原所有的寂寞和荒芜,爱着默默无语的格桑花。可流露出世俗的眼光中,这高原就如同魔鬼出没的沼泽一般。不由让人想起乞力马扎罗山上那具被冻僵,宛如风干的豹子尸体来,想起希腊神话中那位永远推石上山不止的勇士。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

  爱我所爱,也算是一种生存的状态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表达爱意的方式,在这风花雪月的日子里,一切都冰冻着,只有这格桑花依然在为那个期盼的情人节悄悄在心底激动。

  情人节,就送你这束格桑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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