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每年最头疼的事情就是回家。
记得大学刚毕业那年,工资低,年终奖连一半都不到,年底前主管劝小月:年轻人刚进入社会就要能吃苦,肯承担,春节期间老员工都不想值班,你如果主动提出来也能给领导留个好印象。小月想,反正火车票也不好买,与其在脏乱差的火车上熬18个小时,不如今年先不回了吧,大不了去本地的同学家里转转。
结果第二年,主管还是安排小月值班。
爸妈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这年头能找份好工作不容易。
大年三十的晚上,小月到休息间打开电视,春晚里人们高喊着“五、四、三、二、一!”窗外绽放的烟花看起来那么寂寞又绚烂,小月,有点想家了。
于是第三年,小月提前一个月就和主管提出了回家的请求。
可是,那一年简直像一场噩梦。
火车票买不到,找黄牛被警察逮到一起带到了派出所……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托朋友弄到一张硬座票,上车后就傻眼了,三个人的座位上夫妻俩抱着俩孩子挤在一起,一路上小孩子不是哭就是闹,连个睡觉的机会都没有,这一路,算是把小月折磨惨了。
到站时已经是年三十早晨,跨进家门后,就被爸妈拉住问长问短……小月的爸爸是长子,午饭后刚睡了俩小时,亲戚们就陆续来了,二叔、三婶、大姑姑、表哥表嫂小侄女……每个人见到小月都有好多好多问题:
“谈对象没有啊?”
“现在工作做啥的?在北京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小月啊,你好像长胖了?”
“小姨小姨,你今年送我什么礼物?”
……
那一刻,小月忽然觉得,在公司值班似乎也不错。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间,小月已经工作七年了。
生活周而复始如车轮般不断前进,在生活节奏快的大城市,人一旦忙起来,就会忘了自己还有亲人,还有朋友,每一次从公司下班回到家里,面对空荡荡的单人房,小月只想把自己摊在床上。
头疼。
爸妈今年又打电话催她回家,可是,她有点犹豫。
腊月廿八,小月和朋友们聚餐,喝了两杯酒,回家开门的时候,她被地上的快递箱子绊倒了,漆黑的屋子里,她坐在地上,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发呆。
腊月廿九,小月正在外面给客户送礼,老板一通电话打过来,小月知道今晚又要加班了。
腊月廿九晚上十一点半,小月从公司走出来,想去街边的7-11买点吃的,路过一家音像店的时候,她看到橱窗里有一个留声机,和爸爸小时候给她放卡朋特乐队《Yesterday Once More》的一模一样,不禁下意识地哼起了这首歌,唱着唱着,泪流满面。
腊月三十,除夕夜。
小月的电话一直拨不通,爸爸回头看了一眼满屋的亲戚,跟妈妈说:开饭吧。
岁月轮回如常。
我们都曾经是小月,春节回家,对每个人都是一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