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开的时候
文/超凡
今年的天气异常反常,本应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的季节,一场又一场的寒风瑟雨,给温暖的春天带来了肃杀之气。无论是生灵,还是那些不会说话的草木果蔬,都瑟缩着,躲避着这寒气的侵袭。
行走在上学的路上,"啪"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毛茸茸的掉在了我的脸上,我惊叫着,险些从车上晃了下来。慌乱中,打掉那个东西,定睛看去,原来是杨花,我们这里管它叫"毛毛虫"。它确实像毛毛虫,长长的身子上长满了褐色*的绒毛,乍一看,比毛毛虫还要恐怖。我却独爱这毛毛虫。
我不知古人为什么把柳絮和杨花混为一谈,一个飘飞着,曼舞着,而这杨花却是很实在的,你能看得见,摸得着。我也不知道,杨花为什么又跟水性*联到了一起,杨花实际上不美,谁看到都不会去夸赞它,只因为古人把杨柳合成一体,就把杨花也赋予了那轻飘,然后便是女子的轻浮了。呜呼,冤哉,这大大的屈死了杨花。
见到杨花,我心里也犹如今年的天气一样,一改往日的那种喜悦,却是异常得悲凉起来。胸口如塞了铅块,满目都是苍凉,也真的想看到杨花飞舞起来,洋洋洒洒的,直直的飘飞到空中,飞到那苍穹里去,那是通往天堂的路吧。我多想在这个季节里,在这杨花开的季节里看到你。而你,却悄无声息地走了,走得让人猝不及防。你这一走,真的真的带走了我二十年的相思相恋。
二十年前,那也是个杨花开的季节。我一人独行在铺满杨花的大街上,城市的喧嚣已经无法打动我那颗绝望至极的心。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我走上了铁路线,那呼啸而过的列车丝毫没有让我感觉它的危险,也许我就是冲它来的。我被一个人死死地抱住了,我随着他摔倒在那棱角分明的石头堆里。随即,又被他连拉带拖的架到了远离铁轨的地方。我们都瘫坐在地上,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我也"呼哧呼哧"地喘着。
记不清当时我是如何地跟他发火,怪他多管闲事;他又是如何地跟我大吼,说我不配做人。就这样,我们争着吵着,吵累了,他哭了,我也哭了。我们身边落满了杨花。他掬起一捧杨花,说:"你看它们,样子也丑,生命也短,可是为什么还要年年开?你是有知识的人,你难道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吗?"我不知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对着那杨花落泪,可能就是因为我吧。我的心一阵阵的战栗,我接过那一捧杨花,"呜呜"地哭起来。从此,我再也没软弱过,每次见到那杨花,我心中就会增添无穷的力量。
后来才知道他的姓名,才知道他有一个非常贤惠的妻子。他见过我,是在一次学生家长会上。因为他长我几岁,所以我们以兄妹相称。他始终没告诉我那天是怎么注意我的,他不说,我也就不多问了。此后,我们经常来往,我和爱人常到他家里去,他和爱人也常到我们家里来。但是,我觉得我跟他更谈得来,工作、学习、人生,他就像一位哲人,娓娓道来,令人折服。从心底里我一直暗恋着他,这是我的秘密,从来没对人说过。
由于工作的调动,我们相距很远,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他的妻子非常贤惠,有时候,她就特意邀请我到他的家里去。当然,我们绝对不会谈及私人情感的。在我的心里,一直把他当作救命恩人,更确切地说,也是我的引路人。信息发达的时代,我们从来没有过私人的电话联系,通话时也是用家里的电话。我觉得,这样的情感是崇高的,应该在陽光下的。
去年5月份,他和妻子来我们家。那个时候,我们已有两年多没见面了。他特别瘦,脸是蜡黄的。听他爱人说,他刚刚做过手术,是胃癌。我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他诙谐道:"别这样啊,我还活着呢啊!哈哈,记着那杨花啊,人家才一个春秋啊!"我们那顿饭吃了好久,心里一直是坠坠的。
想不到,时隔三个月后,突然接到了他爱人的电话,说他已经走了,就在一个月前。病危时他嘱咐爱人不要告诉我。我傻在了那里——他唯一留给我的嘱托就是"春天里多去看看杨花!"。
我不记得谁说的:"来的总归要来,去的总归要去。"这来去之间,是如此的仓惶,容不得你去思索,更不会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荣荣衰衰,没有定数。无论时光的长短,既来之,则安之。每个人都要好好走完自己的这段路程,不要留下太多的遗憾。
举目再看,那串串的杨花,在风中摇曳着,犹如篇章里的乐谱,跳跃着——我仿佛听到了春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