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是两个最小的群体名称,因为彼此的队伍里只有一个人。
很小的时候,我没有我和你的概念。那时,我认为人和人之间没有区别,所以我才会把豌豆分给你一大半。然后,我们一人含着一颗豌豆,倚在一起没心没肺地笑。笑着笑着,一个豆粒里就长出了两份快乐。
稍大一些后,我们仍然形影不离,还成了同学。还记得吗?该考试的时候,咱们总爱坐在学校里那棵老柳树下,一边扯着枝条,一边皱着眉头背数学公式。说实话,那些公式真让人头疼,可咱俩居然从没动过抄书的念头。现在想想,那就是诚实的终极表现。
三年后,我们分开了。你进了私立中学,我进了企业办的中学。从那一年开始,我妈老在我耳朵根子边念叨你,说你爸是厂长,我爸是工长,你爸管着我爸。从此,我一见你就觉得压得慌。尽管你仍然一如既往地“平易近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我不是一类人。
你我的确不是一类人,因为我总是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你的脸。这种姿势使我难受,常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我知道,你是骏马,而我只是一只蜗牛。我追不上你,更不可能与你并驾齐驱。但是,我可不可以不追你呢?你有你的优势,我也有我的快乐。这就是我11岁时的想法。
当发觉我疏远你后,你把我拉到一旁,问我探亲回来后为什么不去找你。我一句话都没说。不是我不想对你说什么,而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你身上的高级饼干味令我烦躁,因为我从没尝过那玩意,而你天天吃。我一次次地猜想它的滋味,也渐渐发现了饼干里面隐藏的东西。
就这样,我们莫名其妙地分开了。两个汇入人海的人,真的很不容易互相寻得。我每年都参加同学聚会,你却不常来,即使来了,也总是坐在灯光较暗的边上。我以为你混得不好,便凑过去和你搭讪。谁承想,你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名片,笑眯眯地递了过来。我定睛一瞧,上书“XX公司总经理”。我看了看你,再看了看名片,觉得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条不小的鸿沟。
当然,我知道,这条鸿沟,也许是我自己挖的。用句时髦的话说,我这叫“心理障碍”。你可能还是原来的你,你可能觉得我们还能够好得穿一条裤子。但是,我们分别拥有的名分,注定是横亘于我们之间的栅栏。虽然不高,却足以构成障碍。于是,我们开始隔着栅栏别有意味地凝望——
我和你,各自隶属于不同的群体,所以人与人之间有了距离;
我和你,是两个独立的人。虽然毕业照上的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但是,那只是分道扬镳的前奏;
我和你,是两片陆地。一条河从我们之间旁若无人地穿过,虽然有桥,我们却只能远远地握手。
所以说,我和你虽然只是两个最小的群体名称,却微妙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