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草原来,从沙化的塞北,从阿鲁科尔沁旗沼地长途跋涉到我的窗前。翅膀失去了能量,吃力的唿扇。落脚的地方,一座慈善的小城,是否容纳一户外乡人的进入,一切默然。
牧民失去了马,猎人找不到猎物。一个鹰的家族,颠簸流离到陌生的求生地,一切默然。
租一个低矮的平房,栖身。租一辆人力车,做一次破烂王,没人理会一户外乡人生活的沮丧。童年的羽翼,何时飞翔?
善心人会有的。他们的积蓄花在求人的路上。也许上天有德有意,一只学飞的雏鹰找到了课堂。
用积蓄,租来机动三轮车。运送苦难和希望,承载辛劳和命运。
6月的一天,所有的希望在刹那间粉碎。违章,代价是亲爱的夫妻抡为无助的鬼魂。留下孤零零的雏鹰,在课堂上算错了应用题及考试从全校前三名降落到最后一名。呜呼哉!
我的妻子是他[格尔勒]的班主任。打动她心的,揪心的是他,一个草原飞来的鹰。那天晚上,妻子领他到我们的家,要我为他做几道上口的菜肴,温暖他的心。我的心潮有些颠覆,一种莫名的情绪阻隔了表达。
妻子说:他上高中的学费咱们拿,他可是我班的尖子生。如果失学太可惜了。我感到有些事不关己。社会上有那么多失学儿童你能管的过来吗,我有点自私和狭隘。我真的害怕她要领养他,那会打破我们的宁静,改变生活。可妻子的举动却令人欣慰,募捐!我们捐了五百元。
他就要飞走了,飞回他的故乡。没有人会留住他,一个没有本地户口的草原雏鹰。他要回到他的出生地参加中考。我代替妻子老师送他回老家,带着学校师生的爱心,也带着我的网上诗友的好意,踏上北去的列车。
美丽的草原,美丽的吾尔吉木伦河,养育了他,要强、上进的倔犟的格尔勒。我陪着他,陪着勤劳和善的夫妻的亡灵。使灵魂重回草原,回到她他们日夜思念的家乡。
他有一位大伯阿尔善,带领家人大老远的骑马向我们迎来。一幕悲戚的场面,感动我再一次流下眼泪。安葬了亡灵后,我们便来到阿尔善的家。一路骑马漫步,聊着,可我听不懂那生硬的蒙语,格尔勒成了导游,两头翻译我们的对话。
阿尔善老哥非常好客,热情地招待着我。一只羊羔的牺牲,挂在火苗上,冒着油烟,沁出膻香。我生平酒量不大,可今天不知怎的酒量大增。大碗的《塞外春》酒,一饮而尽。阿尔善非常健谈,且牧歌唱得更加雄浑豪壮。坐在毡包外,夕陽西下,暮归的羊群,在彩云里咪哞,和着格尔勒悲戚的琴声。那一夜,我未能入眠,心事憧憧。
草原的早晨,陽光扑满绿色灵光。
分别了,格尔勒扑在我怀里,久久不肯松开。阿尔善执意要远送,我无法拒绝。马蹄哒哒,一路惜别之情,从扎鲁特旗一直送到阿鲁科尔沁车站。格尔勒问我:叔叔,您还会来吗?我不知该怎样回答。
列车启动了。我从窗口望出,远去的他们还在摆手。我拿出那幅洁白的哈达,久久的不肯释怀。耳边总是环绕格尔勒的心声,一只草原雏鹰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