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鸡,小公鸡

更新: 2020-03-09 10:58:11

我家有三只公鸡。一只稍大一些,就叫“大公鸡”;两只稍小一些,就叫“小公鸡”。大公鸡和小公鸡,与十多只几乎同样大的母鸡们,都是一只老母鸡孵出来的,都是一只老母鸡蓬松着翅膀,“咕咕”地带大的。它们曾前呼后拥着老母鸡,在院子里的沙地上,踩着稠密不均的竹叶爪印;在大门口柳荫下凸凹不平的土坑里,打着解暑的扑棱;在后院弯弯交错的山道间,奔跑着追逐蚂蚱的神速。大公鸡和小公鸡与十多只母鸡们,在岁月的时光里,悠闲地嬉戏着,欢跃地啄食着,在我家宅院的前后,跑成了一道撒欢儿的风景。

艳陽高照的中秋时节,山屯里的山上、树上、田里、院子里,都被从西北沟刮来的凉凉爽爽的风,“哗啦啦”地涂上了许多的红色、棕色、黄|色,还有叫不出的色彩。我家门前的那条小河,因为炎热而皱起的波纹平缓了许多,平展散热的河面也收缩了许多。摇动的水面下,一顺欢跃着的青苔,似乎还依稀地记忆着白杨树上知了大合奏的喧闹。大公鸡站在河堤的石坝上,精神抖擞地迎合着村落的换季。它的头上,直挺着如火炬般的冠子,颔下,垂着像软缎似的鲜红鲜红的圆坠儿,脖子上,镶嵌着金黄|色和橘红色有序交织的细羽,一组柔长的尾翎,弯成一道美丽的弧线,油亮的腿爪,支撑着一个雄性的骄傲。大公鸡赏阅着橙红的美景,又俯首扫视着在坝下行走的小公鸡和母鸡们,一种力量的冲动,一种放歌的冲动,让它“啪啪”地拍了两下翅膀,然后“嘎咯……”地一声长鸣,惊得整个山屯都清脆地回荡开这增色秋韵的叫声。这是大公鸡近乎于完美的处女作,小公鸡和母鸡们都以惊奇、赞服的眸光望着它。

大公鸡以健壮的体魄和高亢的歌喉,很自然地成了鸡群的头儿。它统领着鸡群,结队往来于宅院的前前后后。黄鼠狼从院西猪圈的墙角悄悄地溜出来,贼眉鼠眼的观望啥时,大公鸡脖子上的细羽,瞬间就直立起来,“咯咯”地冲上去,黄鼠狼就悄没声地钻进了墙缝里。“野鸡脖”蛇从小河边的石头堆里,弯弯曲曲地爬出来,大公鸡又“咯咯”地飞过去,一口一口地啄着蛇尾,蛇又弯弯曲曲地爬回了石头堆里。大公鸡“咯咯”地把从荆条墩下石缝里啄到的蛐蛐,叼到小公鸡和母鸡们面前,还会“咯咯”地叫小公鸡和母鸡们来分享草棵中的青虫。大公鸡的叫声越来越嘹亮,奔跑的鸡群越来越招展。

不知是哪一天,两只小公鸡中的一只,也从河堤的石坝上放歌了。又有一天,两只小公鸡中的另一只,同样不甘落后地放歌了。往日和谐的鸡群,并没有因为增添两只小公鸡的放歌而韵律丰厚,反而出现了几许的无奈。大公鸡常常因为小公鸡身体的俊秀和音色的提升而闷闷不快,继而发展到一种歧视。小公鸡引吭放歌时,大公鸡就奔过去,鹐停它们的叫声;小公鸡“咯咯”地把寻找到的食物送给母鸡们时,大公鸡更是毫不客气,把小公鸡鹐得羽毛飞飘,撵得魂飞魄散。渐渐地,在大公鸡的面前,小公鸡只剩下了躲闪逃脱的份。躲得不及时,小公鸡就会被大公鸡鹐得“嘎嘎”地惨叫,就会落得个满头挂彩。山屯里从西北沟刮来的风,开始“飕飕”地强起来,鸡群中不和谐的气氛,也越发地阴森起来。大公鸡渐渐地把两只小公鸡逐出了鸡群,两只小公鸡也只好委屈地在墙脚旮旯的地方,偷望着鸡群,忍耐着寂寞。

山屯的晚秋越来越冷,不禁冻的树叶子,已渐渐颤抖着从枝干上脱落下来,飘零成瑟瑟发抖的落寞,散落在即将凝霜的地面上。在一个秋雨绵绵的下午,鸡群们都蔫蔫地蹲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不停地回着脖子啄理着背羽上留存的雨水。大公鸡站在鸡群里,避着秋雨的淋浴,而两只小公鸡默默地躲在樱桃树下,避着雨淋。雨太凉,天太冷,小公鸡无奈地向远离大公鸡的房檐下,怯怯地挪动着脚步。不想,大公鸡远远地看到了小公鸡,飞奔过来就把其中的一只“嘎嘎”地鹐翻在地。另一只看事态不好,急切地想一溜大吉,但已来不及了。它索性站在原地,看似摆开了格斗的架势。果然,大公鸡向它奔过来,像一口要吃掉小公鸡一样的凶。小公鸡趁大公鸡不注意,一口鹐到了它头顶上的冠子,把大公鸡鹐了一个大趔趄。刚刚爬起来的另一只小公鸡,趁大公鸡站脚未稳时,也朝大公鸡的脖子就是狠狠的一口,鹐得满嘴的鸡毛纷飞。一场大公鸡对小公鸡的决斗就这样开始了。大公鸡有力气,小公鸡讲合作。淋淋的秋雨中,三只公鸡斗得天昏地暗,斗得头破血流,整个当院成了决斗的战场。终于,在时近黄昏时,大公鸡被两只小公鸡彻底鹐倒在了樱桃树边的柴草堆边,痛苦地把头藏进柴草堆里,身体露在外面不动了。大公鸡只有顾头不顾腚的本事了。小公鸡也似乎耗尽了体力,歪歪斜斜地趴在了屋檐下的台阶上,加入到了看傻了的鸡群里。

第二天,当雨后的晨光从东山破晓时,从同一个鸡架里跳出的大公鸡和小公鸡,都是满头的血渍和伤痕。让我没想到的是,大公鸡悄悄地溜到了离鸡群老远的地方去了,两只小公鸡却成了鸡群的新头儿。这分明是大公鸡认输了。大公鸡彻底败给了小公鸡,而且是败给了小公鸡中的每一只。我站在当院里看到,大公鸡一旦感觉其中的一只小公鸡向它走来,它都像耗子见猫一般,溜之大吉。我想,小公鸡偶然赢得决斗的胜利,并不是赢在单只的力量上,而是赢在了奋起的抗拒上,更是赢在了相互的合作中。我知道,恢复体力后的大公鸡,自身的力量还要远远强于其中的一只小公鸡,但它的底气和信心却永远地崩塌了。初冬的时候,有鸡群奔跑、有小公鸡放歌的宅院,依旧是撒欢儿的宅院。上一页12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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