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阳光终于再次绽开笑脸。
气温还是很低,穿着夹衣感觉还是凉飕飕的。不太敢在外面呆很久,来回都是快速地走。
只是偶一低头的时候,便看到了车轱辘菜,贴在地皮上,一棵两棵地长成了片。这块地只是垃圾箱旁边空闲出来的,没人经管,就成为杂草丛生和流浪猫交互生存的地带。往年,并没有太注意,并不知道在这片泥土上还有车轱辘菜在自生自灭。
已经近4月中旬,柳枝儿还在努力地酝酿新绿,无论近看远看,都找不到一片叶子。看桃树,依然鼓胀着花苞儿,眯缝着眼儿等待最佳时机。唯有,那些未被我们侵占的不成田亩的零星土地上,正生长着各式各样的野草和野菜。野草和野菜们并不能完全地被区分开,但在嫩芽阶段,如若没毒,它们几乎都是可以入口的新鲜食物。
最开始惹人眼目的,就是青蒿。青蒿总是会在四月刚一来临的时候,就急不可耐地爬出地面,悠然自得地摇曳着灰绿色的叶片等待邻近的苦麻菜。苦麻菜呢,像极了乖乖女,不急不慌地扭着个身子钻出地面,安静地承受阳光的抚爱,并不在意青蒿热辣辣的眼神。有时候,也会见到蒲公英,独自一棵地蜷缩着,连喜欢热闹的昆虫都不曾来与她作伴,就那么地倔强地独门独户地成长。
今日,若不是看到了车轱辘菜,我以为,这个早春只有青蒿、苦麻菜及蒲公英一统天下。幸好,车轱辘菜也是不甘示弱的主儿,在这一场雨后,悄然地拱出地面。有了它们的存在,早春不再寂寞难耐,而是充满了希望的生机。
途经小市场,有当地的老农卸下一大袋的苦麻菜。他气喘吁吁地打开袋口,那鲜嫩的挂着水珠的苦麻菜就蜂拥而出。经过仔细辨认,看得出来,这是菜棚里人工养殖出来的,各个根壮叶肥,干净清爽得没有一丝的土气。很多人围拢来,半斤几两的称了,并不计较苦麻菜的出身。小区里的人们都知道,纯正的野生的长在垃圾箱旁边那块空闲地上的苦麻菜还真不让人放心呢,谁知道,这一冬天的吸取了些什么去。倒不如买这菜棚中的,最多只有个化肥之类的。再说了,早春里,嘴巴里的热火很需要苦麻菜的降温,偶尔地食用一次菜棚子里的,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没多大功夫,老农的苦麻菜就见了底,只剩下一些残枝败叶躺在水泥阶上,兀自地哭泣。老农笑容满面地收了秤杆,拍拍裤腿上的尘土,驮着背归家去。
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看着各自拿着苦麻菜的他们,我想,今晚的很多人家都会在晚饭的时候,炸了鸡蛋酱,用干豆腐卷着苦麻菜吃。不知道,是不是有谁家的大大咧咧的男人,因为吃着尽兴,在嘴角处还不小心地残留着星点的酱汁儿呢。小孩子,是断断不肯吃的,即便被女人哄骗着尝了一口,也哭丧着脸儿,就此驴将开来。顿时,屋子里,女人的笑声孩子的哭声和男人的骂声,响成一片。这声音似乎不甘心只躲在屋子里充塞,还调皮地四处蔓延,钻出防盗门,在走廊里回旋。有经过的人,听到了,并不感觉到尴尬,只配合着摇着头轻笑,也许他(她)也想到了曾经发生在自家的这一幕。
吃了苦麻菜,有关于其他野菜的种种味觉就被逗引出来,沉睡了一年的麻酥酥的滑溜溜的苦不溜丢的也都翻涌着出来。吩咐了女人在菜市场寻摸去,几日下来,除了苦麻菜还是苦麻菜。男人有些地不高兴,拧着脸儿说,咋滴,你还想让我败火败得脸色成绿了吧唧的呀。女人,自然是心里不舒服男人的这话,但还是笑着骂道,好吃好喝的还堵不上你的嘴。说归说,女人不会就此而却步的,打了电话约了几个伴儿,趁着周末难得日光明媚,去野外挖荠荠菜去。
四五月,刚冒头的荠荠菜最好吃。剜来择净,开水滚一下,就可以乒乒乓乓的剁了,与少许五花肉混在一起,包成大馅儿包子。十五分钟过后,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荠荠菜就出锅了。男人顾不上烫嘴的危险,拿过来一个大口咬下去,还有些滚烫的馅儿在男人的嘴巴里咕噜着,没法子咀嚼。正压蒜瓣儿的女人笑得直不起腰,指着男人说道,瞧你的怂样,至于吗,一个野菜包子。涨红了脸的男人才不管女人的嘟囔呢,只嘻哈着继续吃去。几个包子下肚,男人心满意足地歪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儿,这感觉幸福极了。
前些年,青黄不接的时节,类似的故事总会在某个人家上演着。而今,超市里应季的不应季的蔬菜应有尽有,可,为什么我们的味觉里还是不能少了这一味。每一年的早春里,厌倦了家常便饭的我们,便会三天两头地跑菜市场,只为在菜市场的某一个拐角处,遇见一个卖野菜的。
吃了苦麻菜,惦记着荠荠菜;尝了柳蒿芽,便开始想念开猫爪菜;直到,榆树钱儿挂上树梢,刺槐花爬满枝杈,这个早春,才被我们过得圆圆满满。
那些被野菜占据的早春时节,一忽儿就过去了,心满意足的人们再也不会理会曾安抚一个来月嘴巴肚皮的野菜们。而此时的野菜们,也都进入花开散仔的季节,等待下一季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