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的,把偷瓜说成“扒瓜”,那个扒字应该是“爬”才对。哪个偷瓜的孩子,敢于大摇大摆地闯进瓜园呢!
瓜秧比不得西红柿,成排成排地搭架,可以隐住身子,瓜地里的瓜秧矮,小孩子别说站着,就是蹲着,也依然掩藏不住,会被看瓜的发现,所以只能趴在地上匍匐前行。爬着进,爬着出,才可能有收获。
乡下流传老话,叫“偷瓜、偷枣不算贼,逮住了挨一顿王八捶”,把前因后果全说了。有这个宽容理论壮胆,又就势把看瓜的骂了,解了气,孩儿们不去摸不去爬馋得心痒的瓜才怪呢。
各个村都有几亩瓜园,看瓜的多半是精明一世的老头儿。生产队也会选派无儿无女、不讲情面的老光棍儿来进行防御。尽管如此,仍抵挡不住孩子们对于那片瓜田而做的努力。常规表现,隐蔽爬行入地的仨俩顽童一旦得手,也是嚣张的,将看准的又大又好的西瓜揪下,轱辘到身后,用两条腿夹两个,俩胳膊再各夹一个,就调头爬着撤退。不发生意外,从枣树林取回衣服,得胜而归。
看瓜的丢了两个瓜不害怕,他害怕的是淘气鬼把插了草标、做了记号的瓜种偷走。
孩儿们斗智斗勇,只要发觉看瓜的老头儿在窝棚里打盹儿,便弯着腰飞身进地,拣那距离逃回路线近的目标下手。不管熟与不熟,有时连瓜秧儿也扯了下来。
还有一种情形,使原本靠近瓜田可以借机生事的孩儿生憾。孩子在瓜田边草丛里发现了一只野兔子,前堵后截去追。眼看薅着毛了,可聪明的野兔儿一扬脑袋,三跳两跳躲进了瓜田。眼盯着它在瓜秧根喘气,却不能进,窝棚里边一声咳嗽,顿时使孩子住脚,认识到不可妄为的界限。
有的看瓜老人仁慈,主动吆喝打草的、放羊的孩子来窝棚里吃瓜。他的条件是将吐出的瓜子吐在水筲,留瓜种。这时孩子可以放开了吃,再不用像家里那样边吃边嗍手指啦,直吃得瓜汁满腮,连连打饱嗝儿,肚皮像西瓜一样圆。慈眉善目的老人看孩子吃得香甜,满脸堆起笑纹,很容易将自己儿时做过的爬瓜的乐事联想起来。而孩子没这样想,反而勾起了更多诱惑,总想亲手获得甜蜜果实。
孩子们爬瓜,从行动设计到实施,不管得手不得手,是很耗费时间的,他们都担负打野菜的任务,可吃完瓜玩够了,才看到自己篮子里的野菜只有一点,回家没法交差,赶快又去打野菜。到天黑时打不满一篮子野菜,是不敢进家门的,怕回家不让吃饭,小屁股上会挨两巴掌……到了家门口,看到篮子里的野菜还是不够多,赶紧用小手把野菜弄蓬松点,企图蒙混过关。但孩子们的这些小把戏,怎能瞒得过大人呢?
通过“爬”,什么“黑绷筋儿”西瓜、“羊角蜜”甜瓜,还有叫不上品种的酥瓜、梢瓜,都尝上了。尝上了一次,那般滋味、那般刺激,让他们多日怀想。
孩儿们也是有戒律的,爬瓜绝不在夜里,而选择在中午,或者太阳下山那一时刻。这两个时辰,看瓜园的比较疲顿,孩子反正不睡午觉,傍晚放羊回来也没的干,就去撞运气吧。真是夜间,孩子们可不敢去,黑灯瞎火,还经过几处老坟,胆量没那么“肥”,而且纯属为“偷”了。
有个叫“雪子”的娃,姓陈,天生跑得快,连他家大人也琢磨不透。趁夜间他睡着了,他爸爸和他大哥扳起他的脚,看脚心长没长毛。长了毛,便是“飞毛腿”。然而没长毛。俩人叨咕半天,越发地奇怪。
一回,他“失了手”,这黑小子正在东股道半坡上趔着身,拿石块砸瓜皮呢,身边有人。一抬头,是看瓜的董老爷子。他手足无措,只会呼哧呼哧喘气,跑也来不及,被抓了一个“现行”。
守着瓜园,有一条东沙河,夏季水流大,在河床中央冲出了一个“锅底坑”。东街孩子都去那里游泳,打水仗。多日没摸着瓜了,渐渐死了这门心。那天中午又去锅底坑玩耍,光着屁股站在麻石上,一个个往水坑里跳,一边跳一边喊“卖老梢瓜”。打“扑腾儿”正在兴头上,接替董爷爷班的陈嘎子来了。孩子们本来不愿意理他,却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大西瓜,又奇怪,眼神又亮。
陈嘎子说,你们谁能把裆里那个小东西抻长,在水面儿露出来,这瓜就给谁。
一开始,沙滩上的七八个孩子谁也没动,既害羞又怕他说谎。他就一手托着瓜,一手把瓜皮掴得“嘭嘭”响。还说:“我这沙瓤西瓜多甜呢!再不干,我就抱回去了。”一边做出要往回走的样子。一个叫四猫的听从了,按照他讲的条件把童子的物件儿挺在了水面儿,真真的。
四猫得到了西瓜,抱回了家,可是他的小鸡鸡红肿得像一根小胡萝卜,一连几天缩不回去,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