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的那些记忆

更新: 2018-11-20 21:19:42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声势浩大遍布全国上下的空前绝后的运动。那一代的人们对那个“红世界”都有着抹不掉的记忆,现在回忆起来,感到既有趣又可笑。

  一、“破四旧”、“立四新”

  “破四旧”最早出自人民日报的一篇《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文章指出,要破除几千年来一切剥削阶级所造成的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第二天,一早起来一切都变了,似乎整个社会变了。两拨红卫兵冲进大百货化妆品柜台,见到化妆品、大镜子、花布料、带有帝王将相画册、印染品一律焚烧,高唱着革命歌曲,喊着响亮的口号,像送瘟神一样,让人们远离这些东西。紧接着对认定的“封、资、修”东西进行摧毁,拆庙扒佛,连山大街的财神庙、老爷庙都被拆毁了,张学良的建港纪念碑也被推进了大海。走在大街上的男女青年穿的喇叭裤被剪开了,女人的长辫子成了追击的对象。最“革命”的要数军衣军帽装束了,人的名字带有“花、梅、兰、竹、秋、夏”,或孔孟之道的“仁、义、礼、信”的等,都被改为“革命化”的名字。站前街道一户姓李居民三个孩子分别叫柱、圆、盈,限定一天改了名,三次办户籍还挨了批。一时间,卫东、卫国、建国、立新,到处随时可以听得见。邻居老刘哥俩堂弟四个人,改中间冬字重复了,只好加了个口字,按双胞胎认大小。

  “立四新”,除了改人名外,还把地名、店铺、街道、公社、单位等名字也都给改了。向阳公社、群英公社、四新公社、东风街道、反修街道,老地名一律去掉。整个城乡到处是革命性的标志和文字,革命语言和革命歌声到处传唱、遍地响亮。从此,“革命化”的浪潮席卷了整个大地,一场场啼笑皆非的闹戏,时时处处在上演着。

  二、跳“忠字舞”,学“语录”

  那年的十月,我下乡到四方公社刘哈屯大队,队长二话没说,就派我去公社学“忠字舞”。

  我只好遵命服从,来到公社学起了“忠字舞”。刚开始学“忠字舞”时自己的认识水平还一般,后来逐步地加深了,政治觉悟提高得也很快。随着《东方红》歌声的播放,我的内心就有了一种对毛泽东主席的无限热爱、无比祟敬的心情,每次学我都含着激动的热泪,想像着见到伟大了领袖毛主席那一刻的激动场面,心就像长了翅膀飞啊飞啊!顿时,满腔的热血便在全身沸腾着,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跳好“忠字舞”,献给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我特别刻苦地练习,把“忠字舞”带到了田间地头上练,干活中间也蹦跳比划一阵子,走路听到有歌声响就立马停了下来,随着歌声面向着北京的方向欢跳起来。后来,我公社的“忠字舞”被选到了县里参加了表演,获得了领导的一致好评。

  亲不亲,阶级分,忠不忠,表现看。学“忠字舞”是阶级态度,是一项政治任务。每天到生产队部,集体要首先跳一曲“忠字舞”,生产队长念一段语录后再分配活,赶上活忙到地头歇息也要补上这一课。“忠字舞”分两类:一类是贫下中农,另一类是家庭成份高的。在那个年代以成份划线,贫下中农无限忠诚可靠,带头跳走在前,身背着上面发下来红色“宝书包”;家庭成份高的人要接受监督,自己做“宝书包”,走在大街上会让人低看一眼。彩云的爸爸是贫协会成员,她自然就成了领舞人,干的全是轻体力活。丽霞家成份高,就因学跳“忠字舞”穿了一双新球鞋,被惩罚单人跳,晚上她爸爸被带到队里批斗,逼着交待出球鞋问题。

  那一代上了岁数的老太太,大都是小脚,一跳就崴脚。

  前院的赵大妈上副食商店买大酱,就因没跳“忠字舞”,售货员就不给她打大酱,“大妈,有规定的,不跳忠字舞或不念语录的不给卖货的,你看,墙上贴着呢!”赵大妈只好扭着小脚蹒跚着回家去了。晚上闺女拿着红宝书反复教老太太一段语录,“孩子,孩子,你就教这几句吧,毛主席万岁!无寿无疆!”“妈,那不行的,要学一段的!”第二天老太太扭着小脚走进了副食店连念了两遍语录,一瓶大酱才打回家去了。

  十月一日,大队通知各生产队去县里接红宝书,隔院的贫农大丫被选上了,凌晨三点,大马车就出发了。一路上大辕马铃叮当响,大红彩带披挂了全车,人们的笑声喊声汇聚一团,比屯子里娶媳妇还热闹呢。不过生产队说了,这是政治任务,是全体人民的大喜事。“红宝书”请回来的夜里,贫下中农代表每人发一本,大队派来专人教学语录,要求全民都要学懂会念,不留一个死角。

  那时学“语录”,还要结合劳动活学活用呢。生产队队长每天在分配任务时都首先念一段语录,遇到难活累活时,就大念“克服千难万险,支援亚非拉人民”的选段。到冬天刨粪时,十八斤的大镐一下一个冰块,震得两手发抖,刨粪进程明显降低了。看到这个情景,小组长就在一边大声念道:“下定决心,排除可难,争取胜利!”顿时,社员们如打了鸡血般,一个个精神抖擞、干劲倍增,一筐筐灰土粪就轻松地被抬了出去,到晌午时分,正好二十个“正”字就下工了。

  三、“戴军帽”赶时髦

  那时,学习解放军不但学习军人的作风,而且还要模仿军人的形象。

  走早大街上,一看见威武雄壮、步伐整齐的解放军,就像见到了亲人似的,心里特别的羡慕。特别是珍宝岛战役后,解放军战士就成了年轻人心中的偶像,追着学,赶着问,一时间,军装、军帽成了热门货、抢手货。从模仿到追找对象,去兵营里认亲索要军帽,形成了一股声势浩大的“追兵热”。

  我第一次戴上缝纫铺做的军帽,对着镜子反复照咋看也不像,布料不纯色,帽沿不标准,头灰浅的。后来,有人说,某工厂能生产军服对外卖,而且是海军服四个兜的,穿上特精神,照相馆都放大了,我就赶忙到邮局去汇款,我翘首足足等了半年,结果还是没有等到,钱全退了回来。

  这一年,部队征兵,来了一个带兵的领导,很喜欢我画的水粉画,就留下他本人的姓名和部队地址,并告诉我可以写信和他联系。他走后不久,我就写了一封长信表述对解放军的崇拜心情,一心一意想求一顶军帽戴。去信半个多月,果真他给我邮来了一顶新军帽,把我高兴得手无足蹈,见人就说,逢人就讲,专走在人多的地方显摆。我戴上了这顶军帽,心中就有一种无比的自豪感和骄傲感,走起路来总是抬头挺胸,精神十足,好像有千万只眼睛都在看着我、夸着我似的。这顶军帽就成了我的贴身珍品,上下班时总戴着,下地干农活时,爬弄脏了,就用报纸小心翼翼地给包上,宁可晒了脑袋,也不舍得戴它。一次,隔院的利武大哥订婚要照相,他对我说想借我的军帽用一下,我不忍心借给他,怕他给弄丢了,但又不好拒绝他,只好一路跟着他到了照相馆门口,这才放心地借给他用了。

  那时,军帽,成了追星族尊拜的神圣物件。走在大街上,无论男女青年看见谁戴了一顶军帽,就会迅速围拢了上去,你一句我一句,问在哪儿弄的,熟的可以借戴一小会儿,不熟的就在他的身前身后,用极其羡慕的目光瞧了又瞧,不忍离开。记得有一小伙子看见一辆军车去粮库领供应粮时,他突然爬上了车抢了一名解放军战士的军帽,当场就被粮库保卫人员逮住了并报了案,被公安局给拘留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军帽成了老物件,但当年对它那种崇拜、追捧的情景,至今还深深地铭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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