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晓林
女人没有故乡,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第一次是听一位叫格致的女作家说的,她说:“女人是没有故乡的,其实故乡也不承认女人。我们家的祖坟里,是没有我的位置的。我们家的家谱上,也不会有我的名字。我们家的财产没有我的份额。我回家,我是客人。客人是必须得走的。这里不是你的家,仅仅是出生地而已,然后你要离开。故乡在你离开后,就完全地把你除名了,但我,还是绝望而热情的爱着故乡。
第二次是听张璐说的,她是我们这里很出名的歌唱家,别人问她:“张老师你唱的这么好,为什么不代表河曲参加黄河歌手大奖赛呢?”她说:“我从出嫁就被河曲人除名了,他们说我嫁到五寨了,只能代表五寨人民了,”别人又反问:“那你为什么不代表五寨去参加呢?”她说:“五寨人说我是河曲的。”
这么优秀的女人都没有故乡,何况是我们这些云云之辈呢!我也很多次被问起“你的故乡在哪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能说:“我的户口在五寨,但是我出生在内蒙,又在神池生活过很长很长时间”。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五寨了,大概只能说:“我在内蒙、神池和五寨都生活过很长时间,但是我的爸爸是内蒙的,我的妈妈是神池的,至于我还是不敢大声说我是哪里的。我很羡慕那些不远嫁的女人们,起码他不管说夫家还是娘家都是一个地方,故乡就是他们的家乡。
每年的清明节我都想给父亲去上坟,可是短暂的假期有两天浪费在了来回的路上,仅剩的一天还因为我是出嫁的女儿不能去墓地,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讲究出嫁的女儿们清明节不可以进娘家祖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进去了就会破坏娘家人的好运气。我不敢破坏这个规矩,毕竟去了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是要尊重的。我只能在远处远远的看看爸爸的坟头,不敢下车、不敢磕头,就连买一束花都让别人帮我去放下。我不知道土堆里的父亲能不能看到我,会不会也想近距离的拥抱一下我,四月的风沙吹得人满脸的黄土,经常和泪搅和在一起,留下很深的泪道子,像是父亲那双粗糙的老手抚摸过了我的脸一样,他大概也在心疼我这个没有家的女儿吧。
要说心酸清明节远比不上春节,毕竟去了的人已经不在,可是活着的人是需要陪伴的,我们大包小包满心欢喜的回家过年,年三十的晚上却只能寄宿在亲戚家或者酒店里,妈妈像是隔河的织女在望着她的夫婿和孩子们一样,看着万家灯火和鞭炮齐鸣,母亲做的最多的就是早早睡觉,盼着我们明天可以回家再给我们张罗做好吃的,妈妈说她不计较这些,她不让我们出去住,可是我们不能不懂事,故乡订的条条框框,我们地遵守,因为我们是孝顺的孩子,开除我们的不是妈妈是故乡,曾经她也被她的故乡开除过。
家里的人平安也就没什么说道了,如果但凡出什么事,肯定是这些女孩子破坏故乡规矩影响风水了,我们需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以前有一个朋友非要嫁给她的丈夫,算命先生说他们大婚不和,方娘家人,她不依也就嫁了,结果没出几年自己的哥哥车祸而亡,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第一时间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说她克死了自己的哥哥,女婿也是要脸要面子的,说我克死你家人了,那我赶紧和你家闺女离婚吧,别再克死你家其他人,一个家的不幸变成了两个家的不幸。
对于父亲、母亲,对于故乡,女人并不比男人们爱的少,为什么故乡就让女人没着没落了呢,越来越薄凉的人心和日渐稀缺的土地,让女人越来越独立,她们担心婚姻不顺了没了去的地方,她们担心自己死后无处安葬,她们越活越累,越累越坚强,甚至为了百年之后有一个正大光明安葬的地方,不得不忍着、让着,挨着打、受着气。
她们也想回到故乡,也想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有钱了修修自己念过书的学校,买个院子过过童年时安静的日子,推开门都是熟悉的人,关上门家里是熟悉的菜香,无所依靠的时候我还有我的乡亲们。可这一切都只是梦,女人没有故乡,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漂泊在别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