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衍洁
回到故乡,所有的景物都已不复从前,如果你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你会惊讶地发现它的变化。 站在曾经熟悉的土地上,感觉时间就像风一样从你身边倏忽而过,你无法捕捉到过去的一点影子,就这么把你记忆中的一切都抹煞了。 那个承包了我整个童年快乐的小礼堂,那个让少年的我沉浸忘我的图书馆,还有那个拥挤、嘈杂的筒子楼……,都已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不见,只能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我不知道人的记忆能储存多少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物都不记得了,有些事物却依然鲜明,就像发生在昨天。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像电影中的蒙太奇,飞速带走眼前的陌生,回复从前的旧光景,那我就会回到遥远的过去,回到我童年的那个天堂。
那时的我大概八、九岁,弟弟比我小一岁。父母在上千人的大厂里工作,每到下班时间,工厂的大门里就涌出了成百上千的工人,因为大部分都住在职工家属楼,所以大家都是步行,就像是游行的队伍,喧闹着充满了整个街道,那样壮观的情景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了。 厂里为职工开设的娱乐设施有俱乐部、图书馆、球场,而俱乐部是孩童的我们最向往的天堂,它是个能容纳上千人的二层小礼堂,除了放电影还会演出各种节目,有京剧、话剧、歌舞晚会、相声晚会,有一次居然还看了一场时装表演秀。
学校在开学典礼的时候会为学生包场看电影,看的基本都是寓教于乐的儿童片,记得一次组织观看电影《苗苗》,我们被电影里的老师感动,原来还有这样可爱的老师。 回到学校,班主任却对我们说:“不要以为老师会像电影里那样,现实中是不可能的!”唉,老师打破了我们对她的美好幻想。 但我们仍然对电影痴心不改。 在电视还没普及的年代,电影是我们的重要娱乐,5分钱一张的电影票,能想象吗?那时候也觉得:真便宜啊,所以我们几乎场场不落。差不多每个职工、家属都是它的忠实观众。
国产片、外国片,有的孩童的我们根本看不懂,但还是乐此不疲。 因为大人们白天要上班,只有晚上才能放电影。所以在有电影的晚上我们对晚饭的态度就很潦草,心思都在桌上躺着的电影票上,嘴里吃着饭,眼睛不时的瞄着,恨不能马上跑到俱乐部去,唯恐错过开演时间。 记得有一次放映的是最新热门电影《京都球侠》,电影还没开演,俱乐部里早已熙熙攘攘,过道里小孩子们在欢乐奔跑,大人们在和熟人互相寒暄,整个小礼堂气氛热烈,喧闹的景象堪比过年。 那是我当时看过的最好玩的电影,观影时,不时的爆发出观众的笑声,电影结束后人们还意犹未尽,在回去的路上有人模仿起陈佩斯,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图片 图片 星光点点的夜幕下是散场后欢乐的人群,回到家小孩子还兴奋的睡不着觉,这种快乐通常会持续好几天。
上了中学后,家里有了电视,但电影仍然是不可取代的,我们还会去俱乐部看上映的新片。 记忆里,我最后在小礼堂看的电影是三毛的《滚滚红尘》,那时我已18岁,俱乐部历经十年也有些陈旧甚至衰败了,但却神奇地和电影产生了一种契合,成了不能复制的胶片时代的最后印象。 因为是最爱作家的编剧,电影使我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如果说童年时看电影更多的是快乐,那这部影片带给我的就是一种艺术的美感,让我看到了电影的另一种魅力。 此后小礼堂在我的印象中越来越模糊,我们搬了家,我上学、工作,后来远走他乡,渐渐地便遗忘了。奇怪的是,它却经常的来我的梦里,在梦里还是那一排排平板椅,我们欢快的奔跑,寻找自己的座位......
巨大的银幕晃动着人影,头顶上是投射的一道光柱...... 也许娱乐匮乏的年代,快乐就是很简单,现在我们用手机就能看电影,这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 然而,当初我看电影的畅快却再也一去不复返了,就像记忆中那座小礼堂一样消失不见了。
坐在软包椅、环绕立体声的电影院里,再也找不到童年那个简陋俱乐部的气氛,无论看什么电影都不会再兴奋,也不会那么投入了。当然,我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似乎跟年龄也没有多大关系,那时那景只能是那个时代的烙印。 俱乐部,小小的电影院,成了一个永恒的回忆,是我现实亦是我梦里的天堂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