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余博超
高阔的群山缓缓地吞噬着昏昏欲睡的斜阳,最后的一缕暮光点亮了堂前桌上的两只白蜡,烛光在深沉的夜色中危如累卵。酣睡中的人的呼噜声敲击着未眠人的耳膜,一阵阵的锣鼓喧天,将最后一丝睡意驱逐干净。秉烛夜游于庭院之中,发觉墙前的几株桃花正开得盛艳。静步走近,香气扑鼻而来,浓郁中夹杂着些许的清醇。半轮明月将光辉慷慨地洒在花朵上,花儿在月辉的照耀下如一盏盏彩光灯。顶上的一片是朦胧的洁白,枝桠较低的一片又是真实的暗红。不忍挪步,只愿沉醉在一片光与香之中。可是,一阵寒风掠过,刮落下一瓣渐黄的花朵。盛开时鲜艳,败落时惨淡,正如所追求的情缘一般。那时我们有梦,梦中山花遍地,湖柳轻扬,和煦的春风撞上了天边的云霞,瞬间,天空中荡漾出半边红晕。后来我们梦醒了,只瞧见穷山恶水,枯藤昏鸦,狂烈的风呼啸而过,受到推搡的云恰好遮掩住将出的月亮。我拾起那瓣花,藏进了口袋中,此刻我带它回家。
夜晚的孤寂,适合独自享受。不亮起一缕光明,不发出一丝喧嚣。在漆黑的屋宇中,我嗅着那瓣花的残香。这是种真实的香,我闻到了春天的味道,那是盎然的生机,是从万紫千红中绽放的生命,由一颗花骨朵儿慢慢绽露,是耐过时间的渴望,是忍过腊冬的风霜,最终散发出的清香。只是现在又出现了一种虚无的香,是哭诉命运的无情,是春风蚕食了颜色的鲜丽,是行人赞赏后落败的悲剧,将尽中溢出的倔强的不屈的芬芳。高歌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掩埋于埃土中的岁月却是永恒的。飘渺的时空中,只有追忆。我的指尖温存着一股余香,我的鼻腔收藏着一段过往。呼进身体中的空气,是带着美妙而又无奈的,美妙是我的记忆,无奈是我的心境。我不愿看见花谢,可我却依旧会去栽卉。我相信着,花期会如约而至,春风会按时归来,一切美好都值得等待。或许有些花朵衰败在春季,但这也是种美丽的结局,一辈子都存活在灿烂的季节中;或许有些花朵枯萎在春尽,但这也是种圆满的收场,因时而开以时而殆不留遗憾于未来。就像书籍的结尾,戏剧的收官,皆有其中独到之处。
或许结束是一种全新的开始,又或许结束仅仅是一场告别的落幕。可没有开始的结局,是不成文的;没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灵魂伴侣,是残缺的。不辜负每一次的遇见,那怕是擦肩而过既是永别,那也是冥冥中的注定的情缘。斯人泪尽虽归去,心中尚存葬花吟。蜡烛的微光悄然灭去,浓厚的夜色却也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