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亦
她认识他就像所有农村姑娘一样是媒人介绍的,不过她的媒人倒是和别的媒人有一点点儿不同,她的媒人是她嫂子的妈,也就是她们家的亲家,她这亲家从未做过媒,除了这次后来也没做过,她亲家那天来看望女儿,见到她这个十几二十岁小姑也就随口一问而已,她不知为啥莫名的居然答应去相相看。
他家很穷,没有妈只有一个老实巴交有点儿木讷的老爹和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家五口全是男的,一个女的都没有。
相亲那天,有不知是好心还是不怀好意的邻居悄悄跟她说他家的不好,劝她别犯傻,陪着她去相亲的亲人也直摇头,觉得他的条件配不上她,都劝她说算了。她跟他单独呆一起的时间虽然很短,聊得也不算很多,可印象却很深很深,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是个会拿真心来爱自己的好男人,几次往来之后她不顾家人和旁人的劝说毅然嫁给了他。
一九八几年那时候的农村还很穷,除了种地打点粮食和养点家禽卖换点钱没别的收入。他很疼她,舍不得让她干粗重的农活,只让她洗洗衣服做做饭,有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都让给老爹和她,尽管这样,艰难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能给她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她不顾众人反对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一定要让她过得比别的女人幸福才不负她的这份情,才能让不看好他们的人无话可说。
为了让她过好点的生活,他开始蒸桉树油卖,一个地方的桉树枝叶有限,砍完了要许久才能长出来,他舍不得丢她一个人在家,怕她寂寞怕别人欺负她让她受委屈,所以他去哪都带上她。
他带着她无论到哪儿都不让她干粗重活,只让她洗衣做饭。他整天一担一担的去砍桉树的枝叶回来晚上蒸桉油,肩膀磨破皮手刮破皮,她心疼得很,想跟着去帮他分担一点,可他从不让她帮砍半根挑半担。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年多,他们有孩子了,加上桉树油有大的加工厂专门提炼生产,他这种土法蒸的做法就被淘汰了,他们又回到了村子里,过起了耕种的生活。
他还是不让她干粗重活,甚至连挑粪水浇菜这种在当时当地只有女人才干男人不干的活他也抢着挑不让她挑,他跟她说:“你只要带好我们的孩子,只要做饭洗衣,让我累了回家有口热饭吃,每天有干净的衣服穿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说实在的,在当地农村,男女之间很多是没有什么爱情的,只是合伙过日子,像这样疼老婆的全村也就这么一个,旁人闲话自然很多,可他们不当回事,他习惯了对她好,觉得对她好理所当然,她也习惯了他对自己的好,她幸福甜蜜着。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很快,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她也快五十岁了,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平平淡淡幸幸福福相伴到百年,可谁知道这一年他突然查出得了肝癌和肾炎,而且已经是晚期了,医生私底下估算说最多只能熬几个月,她背着他哭得两眼像樱桃,他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心疼得不得了,可上天可他的时间太少太少了,他们相对无言肝肠寸断。
她伤心过后一夜之间变得坚强了,她挑起了家的重担,从没上过山下过地的她开始独自砍柴种地和细心照顾他。
她对他说:“你照顾了我二十多年疼爱了我二十多年,现在换我来照顾你疼你,你可不许就这么走了,一定要等我还清我欠你的情你才可以走。”
他握着她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一直没流过泪的硬汉子第一次泪流满面,老半天他才断断续续的说:“我这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活着只会拖累你,还是早点走了好。”
“不,你不许走,你走了我就没有依靠我也就垮了,只要你还在我就觉得心里踏实。”她望着他执拗的说。
他无语,拉过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叹了口气说“ 唉!辛苦你了。”
两年之后,他带着不舍无可奈何的走了。
这两年她尽力自己所有的心力来照顾他和维持这整个家,她无数次把握着医生的病危通知书恳求医生救他,无数次把他从生死线边缘把他拉了回来。照顾这样一个垂危的病人,那种累和恐惧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会懂得这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很感激她,他觉得他这辈子对她的好值了,他走的前一天吩咐他们的孩子要好好照顾她,然后握着她是手很认真很认真很动情很动情的说:“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我会一直一直保佑你,让你幸福的。”
他走了后,她像失了魂似的,好几次迷迷糊糊的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可每次好像有个无形的手拉住了她,好像有个温暖的声音在耳边说,为了孩子好好活着,你会幸福的,会永远幸福的。
他走了许久,她还常对人说:“我真是不懂事,习惯了他关心我对我好,不懂得多关心他对他好,每次我有一点点儿不舒服他都带着我或逼着我去看病,别人笑话我们恩爱得像演电视,我不好意思不让他陪我去,他还不放心每次都偷偷的在后面远远跟着。可我从没想过他也会病也会痛,他很多次痛得眉头打结我都没想过他是病了要让他去看病,我真是蠢真是蠢。”她说完就直流泪。
他走了许久她都没办法从悲伤中走出来,直到她女婿出现,那个小伙子就像他的翻版,对她的女儿和她好得不得了,常常嘘寒问暖,说的每句话都让她觉得安心和暖心。她说那是他在天国里保佑她,让她幸福快乐,她不能辜负了他,她一定要好好活着,幸福的活着,如果真有来生来世她愿意再嫁给他,好好还他这一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