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俞敏洪 张洪伟 周容
傻小孩迎头撞上艺术
由于六年级时过于紧张的学业,我中断了当时已经坚持了八年的钢琴训练。老妈眼见我初中一年在家里过于悠哉,便想找点什么事让我做做。正好我初中时的美术老师强烈建议我学美术,于是在初一结束的暑假,我参加了一个美术学习班。
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画画还不错,可第一次上规范美术课的成果却是相当惨不忍睹。第二次上课画的东西有了一点点进步,但也是相当的不堪入目。出人意料的是,这位老师从这个极度糟糕的开始看出了我绘画的天赋,并很快将我转手给她的先生张老师单独辅导。
当时张老师三十多岁,毕业于中央美院油画系,出身美术世家。无论是对艺术的理解还是绘画的技巧,那都是有着相当的水准。但是我们这对师生的配合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一帆风顺。
根据张老师先前的理论,学校里的好学生通常都是美术班里最为令人头痛的学生。他们好钻牛角尖,自以为是,常常在画画的学生甚至老师面前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而且擅长左脑逻辑的学生通常都有着很令人无奈的右脑功能。当张老师听说我来自北大附中实验班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便勾勒出来一个刺头的模样。可是没办法,拜托他教我的是自己的老婆,张老师也只好硬着头皮教下去。
确实,刚开始学画的我离张老师印象中的“好学生”相去不远。我们经常为某个细节上的比例吵上半天,再为这条明暗交接线是不是比另外一条颜色深争执不休。而且常对于张老师某些绘画神圣化的言论嗤之以鼻(“绘画怎么可能让人性格产生改变?太扯了吧!”)。虽然我入门时画的是最为简单的石膏几何体,但是几个月下来,我的进步十分有限。加上我并不密集的课程和松散的练习,张老师曾对我学画有着极为精准的评价:老年大学。
半年以后,我终于摆脱了单调得令人发指的几何形体,转而开始了素描景物的学习。其实张老师从一开始对我能否画好静物是存在很大的疑虑的。因为静物除却形体上不规则带来的难度,每个物体的质感、色彩,甚至性格描绘都十分难以把握。很多几何体画得很熟练的美术学生在向静物绘画过渡的时候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而像我这样连几何体都画得马马虎虎的,要不是成天吵着闹着不肯画几何体了,我想张老师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我画静物的。
可是学习静物绘画却成了我整个美术学习的转折点。静物绘画虽然难度大,但这些难题却给了我充分的空间去展示自己良好的空间理解能力、与生俱来的审美感觉,以及出类拔萃的模仿能力。张老师曾在纸上画一个土豆做示范,并让我按照他的方法来画另一个位置上的土豆。而我画完的结果让张老师愣住了:他甚至看不出到底哪个土豆是自己画的!
当然,我画得好的不仅仅有土豆,还有黄瓜、西红柿、洋葱、杯子、水壶、砂锅,等等。尽管有两个月的课程由于“非典”肆虐而中断,我在素描方面的突飞猛进让张老师下了决心:在初三开始的时候,开始了石膏头像的课程。
如果说静物的难点在于鲜活地表现出生活中的物品,石膏头像则对造型的要求更为严格。经常会出现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的情况:小小的一点误差可能导致一个男人像个女人,抬头的姿势变成低头,英勇的神情变成恐惧。对一个学习美术的初中生来说,石膏像可算是素描方面最难的课题了。
初三时,课业变得紧张起来,我本就不多的课外练习美术的时间被挤占一空,只剩下了每个礼拜上课的那两个半小时。就算是这样,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又轻而易举地闯过了这看似最为艰难的一关。我按部就班,稳扎稳打,从切面像、眼鼻像,到小型石膏头像、中型头像,每一幅画都比前一幅画有显著的提高。在中考前我们最后一次素描课上,张老师感叹:你以后要是不画画真的是太可惜了。
日子过得很快,等我考完北大附中高中的分班考试,张老师就带着我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开始了色彩的课程。由于我学习绘画的目的与众人不同,并不是为了应对任何考试,张老师也出于对我学习能力的信任,打算在我身上做一个教育方法的实验,即放弃美术学习所常用的水粉色彩,而是直接学习艺术领域最为神圣的油画色彩;同时以临摹大师的杰作代替常用的机械的写生作为学习绘画的最终模式,而且我有足够的自主空间来挑选自己所想要临摹的画作。
应该说张老师的这一实验在我身上起到了深远的影响。由于在临摹大师作品当中会遇到很多关于艺术理解的探讨,因此这段对油画色彩的学习不同于早期素描的学习,极大地拓宽了我在艺术领域的视野,让我真正意义上走进了艺术的世界。张老师自己虽然是古典油画忠实的信徒,但他开放的态度给予了我充分的自由去发掘属于我的艺术理论与艺术思想。而且他深厚的艺术知识与深刻的思考也对我当时尚在起步阶段混沌不堪的思想起到了十分重要的辅导作用。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