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贡献者的贡献》

更新: 2023-04-25 06:05:16

  我第一次接受我的选民的嘱托,那是在一年以前。一个不相识的青年写信给我,一开头就引用了四句诗

  “请拾起我,拾起我吧,

  不要让我霉烂在地上!

  这不是对生存的祈求,

  而是对贡献的渴望。”

  我原本也是诗歌的爱好者,出于说不清的原因,二十年来已和诗歌绝缘,对诗歌的感触,早已迟钝。不过,富于激情的诗,仍然会引起我诗样的激情。这短短四句诗,像四支压紧了的弹簧,在我头脑里散发开来,推动我不遗余力去为一个选民办理一桩具体的事情,替一个自学成材却遭到阻碍的青年去大声疾呼,争取贡献的机会。终于打开了一些局面。

  尽管在忙乱生涯中我对这信和诗只匆匆一瞥,尽管我的记忆力已随白发的增多而大为减退,这落地果实的呼吁,却深深印入我的脑际。使我在乱糟糟的叫嚣中听出了更多更大的理直气壮的呼声;透过一些茫然的眼神,看出千百万希望兴奋的目光炯炯;体察到身边无数沸腾着的赤热的心。

  遗憾的是我对诗坛陌生得很,虽然我也想,但终于没有去查明诗的出处和写诗的人。

  一年过去了。一年后的今天,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一本青年诗人傅天琳的诗集《绿色的音符》。一个闲暇的夜晚,我偶然拿起它随意翻翻。突然,一句熟悉的诗映入我的眼帘:

  “这不是对生存的祈求,

  而是对贡献的渴望。”

  原来,那四句诗竟在这集子里头寻觅到了。我重新读起这小本诗集来。从第一首直读完第六十七首。我原本是想去探索一下那样牵动我那位青年朋友心灵的内容,却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发现自己的欢喜”。

  我跨进了万象生机的果园,满眼青春的异彩,一片鸟鸣嘤嘤。我为花蕾上隐约残留的一丝泪痕而震动,我为暴风雨中挣扎过来亭亭玉立的嫩枝而欣喜。我再看到丰硕的累累柑桔,重尝到柠檬汁酸涩后的回甜。于是,陈年的井水又漾起了新波。

  我两眼渐渐惺忪起来,惺忪里四行字迹在书上跳动:

  “天就要黑了,

  该死!我还剩一块地。

  急搓散啐在手心的唾液,

  把锄头攥得更有力!”

  朦胧间我感到一只青年的手猛地把我推醒。

  第二天,我将昨夜读诗感受告诉两个文艺界的朋友。他们微笑地听着。然后亲切而平静地对我说:“冷静一下,再细读看看。”

  隔了两天,我真的又把诗集细读起来。奇怪,虽然有些诗仍然一如前夜那样使我激动,但有些诗却不再那么引起我的激情了。阖上书,我微感若有所失,总觉得还该有些什么没有被写进去。不知不觉我曾经勉为其难作过几天语文教师的习气又冒出来,居然从中挑出了一些不贴切的词语、赘笔和病句。我不能不佩服这两位朋友的高明,指引我观察出白玉中的瑕疵。不过,有瑕的白玉终究是白玉。我热诚地希望也坚决相信琢玉者一定会把它琢磨得晶莹剔透的。

  青年朋友们,我向你们推荐《绿色的音符》这本诗集,不仅是向你们推荐一个渴望贡献者的贡献,更是向你们推荐一颗渴望贡献者的热烈赤心。

  (1982年4月)

  (1990年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重庆广播新闻作品选》)

  赏析这是在电台广播的一篇书评,也可以说是一篇有真情实感的随笔,它是用诗的语言写成的。

  傅天琳何许人也?据《文学家辞典》载:她是一位当代女诗人。1946年生于四川资中县。1961年于重庆电力技术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市郊云山农场种果树,直到1980年。在这期间她从事诗作,先后在《红岩》、《四川文学》、《星星》、《人民文学》上发表。她的诗作风格细腻,构思新巧,出版了诗集《绿色的音符》、《在孩子和世界之间》等。《绿色的音符》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一届“1979——1982”全国新诗二等奖。傅天琳是在天府之国沃土上成长起来的自学成才的一位女诗人。

  杨钟岫,1982年写这篇书评时,女诗人刚刚崭露头角,他读了《绿色的音符》诗集,从第一首读到第67首,深为这位渴望贡献者的一颗赤子之心所感动,于是提笔为文,通过广播向青年人推荐。

  在书评中他没有逐篇评论其诗作,全文只举出其中的两首,写出自己读后心灵的颤动。一首是:“请拾起我,拾起我吧,不要让我霉烂在地上!这不是对生存的祈求,而是对贡献的渴望。”这短短四句诗,像四支压紧的弹簧,在他头脑里散发开来,推动他不遗余力地去为一个选民办理一桩具体事情,可见这诗的感染力之强。在以后读到诗人的集子之后,也只举出其中的四句,就是“天就要黑了,该死!我还剩一块地。急搓散啐在手心的唾液,把锄头攥得更有力!”他感到这四行字在书上跳动,不自觉地进入了一种幻景:

  “我跨进了万象生机的果园,满眼青春的异彩,一片鸟鸣嘤嘤。我为花蕾上隐约残留的一丝泪痕而震动,我为暴风雨中挣扎过来亭亭玉立的嫩枝而欣喜。我再看到丰硕的累累柑桔,重尝到柠檬汁酸涩后的回甜。于是,陈年的井水又漾起了新波。”

  他的这种梦幻,这种感受,充分显示了诗的魅力,诗的力量。是对诗集的最好的评价,对青年诗人的衷心的赞美。

  这篇短文与形形色色的应景之作完全相反,对一诗界新人既有恰当的赞誉,又如实地指出其诗作的微瑕,完全出自内心,表露自己的真情,是一首诗,是一支歌。杨钟岫早年多有诗作。近年以牛翁为笔名在《重庆晚报》上开辟了《朝闻夕议》专栏,几乎每天一篇,写了千篇文章,可是也还在写旧体诗,他仍是一位诗人。这篇随笔就显示了他诗人的情怀,诗人的气质。他把诗情注入到随笔之中,开出一朵富有诗情画意的奇葩,这就为随笔这个园地增光添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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