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柳

更新: 1970-01-01 08:00:00

【导读】那是前年,我刚搬入此房舍,有人在柳周身堆了稻草,我点烟,不觉中让草着了火,顿时烈火猛起,柳叶与小枝全付之一炬,烧成了和尚头。

  柳,没有松的刚烈冷峻,而有的只是柔韧妩媚,她是美女子幻化的灵物。  
  我新搬的房舍前,就站有这么一株。
  
  春日,太阳的脸一羞红,柳的芽眼,爆花米似的绽开。远望,那柳是团绿烟,更象一团浮气。风中,那团绿气,这边凹一块,对边便鼓一处,形体是那么嫩软,似乎用手一掐,便掐到她的心窝去的。还没等我从快节奏的日子里苏醒过来,门前的柳,已满头千万缕绿发了,俨然一尊长发绿女,那俊姿是松呀杨呀无法比拟的。无意间绿发上的轻拂,柳女极其敏感地动了一些腰肢,似在羞涩妩媚,害羞女子之举?小叶儿碰撞在一起了的,发一些声音儿,轻沙沙作响,如仙女衣裙摩檫之清韵,原本她就是树国里的一尊仙子的,观世音的净瓶里不是有一枝出世的柳条?!
  
  我房舍前这尊,却只可远观,是近看不得的。她的干儿太丑了,是丑得不能再丑的那种丑。
  那只是是人为的戕害。
  
  先前,房主人是位打鱼机非法制造商,地下特工式的生产方式——夜里生产。他常蹲在柳下,树上便挂一颗红灯,吊一箱乱七八糟的铁配件笨重物。柳那时还身嫩体软,经年累月,柳便畸形了主干,几度折腾已成了“s”怪样形貌。白日里,再加上小学生的跳绳之捆缚,身靠手推,没个宁日的生命,生长得就缓慢而又奇丑不堪了。看她,灰黑的树皮,麻纹深裂,鳞癣皮上繁星样密集着小青苔,斑斑点点的模样,似醉酒人碰溅在墙上的呕吐物。然最不忍睹的是树干上的刀斧疤痕,无皮处的木质早黑灰腐烂,那是她的烂疮吧——烂见骨了!跟骨相邻处的皮兀地凸鼓起来,新肉特别扎眼。就在柳根部的干上,竟然内还长着一块石头,既丑又奇,柳还长石头?来过我家的客人都好不生疑。这曾是前房主人,嫌柳歪脖斜腰扭身得丑,用石头痛击了柳干,柳没击断,石头却嵌在其中,柳就这样保留了一种伤痛记忆。年年月月里,她想努力用皮把石头深裹而包容,当然这已不要多少时日了,但还是要些日子的。这不是柳在记恨,她从来不记恨过谁的,也记恨不多来。尽管许多人摇她砸她捆她唾她,她只是母性样的博大地宽容着一切伤害。更好宽何况我是那样地对她,她都没记恨过我呀。
  
  那是前年,我刚搬入此房舍,有人在柳周身堆了稻草,我点烟,不觉中让草着了火,顿时烈火猛起,柳叶与小枝全付之一炬,烧成了和尚头。看那漆黑的黑丑的全身,想柳也是死定了,乃提议说砍了吧,这柳已没用了,即便活过来,也是世界上最丑的一株了。利刀下去,没弄几下,妻阻止了我,说等些日子再说吧,女人就是总是往好处想。
  
  “柳爆芽了!”
  一日晨里,妻子惊呼。我从写字台前跑来,心中窃叹窃喜,但又忽生疑云。
  是回光返照吧?真正要死的事物,也是有死前的精神一回的。我一时又一脸呆相起来。
  “呆子。我说别砍吧,她不是活过来了!”
  “她活不长的”
  
  “废话,树命又不是咒得死的,枝死根不死,形失魂在。”妻子的说教,我似乎动晃了立场。看看那黑身段上冒的那颗淡绿水嫩的芽,犹如沙漠中的一股绿潭,喜忧参半,说不定哪日的风沙就灭了那她的。
  
  芽坚定地粘在树上,能细辨出瓣瓣嫩叶,叶儿尖尖嫩嫩,能掐出水儿的模样。最外层有粉末白的颜,那是极细的一层白绒毛,是生命的胎衣吧!柳是死过一回的,算是再生柳吧,她从婴儿又长再大。
  
  后来,柳竟然又生出了淡淡褐色的枝条来了。她没自暴自弃。顽强地继续着自己的生命历程。
  
  柳最终的确是活过来了,这不知要多少坚韧的生命信念呀!后来,尽管妻子又在柳身上卡脖似的捆了晾衣铁丝,让柳层一度喘不过气来,铁丝上下处鼓气似的隆起块状物。而今,尽管身子疙瘩满身,伤酸无计失去了柳原本应该具有的形貌——枝杈腰肢。但她的灵魂儿没变,而不象庄稼里的有一种秧,徒具秧貌儿,而变异不结谷儿。柳,生长是她的本性,把妩媚丰姿,深情地依旧展示在春风中,那飘飘洒洒的长发又让我入醉了。
  
  而更入醉的是,柳下的下象棋的一群人。烈日此刻照不着他们,已被柳女那头绿发遮住了阳光。众人全身心地扑在那棋格里,操持着模拟的人生格局,作着人生军事演习。可他们中,哪位的棋风又是柳女样的呢?有着在荣辱成败中不变的魂儿?

  赞





 :可儿

上一篇:女人 下一篇:家常饭

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