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到他是十年之后,一个夏末的黄昏,漫天金色的彩云,扑面而来的暖风中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她坐在路边灰黄的木椅上,读着一则忧伤的故事。
他背着黑色的背包,戴着青色的鸭舌帽,慢慢靠近她。
小姝,知道杏花村小区怎么走么?
他见她没反应,似乎深陷在了故事中,一时拨不出来。紧接着提髙音量又说了一遍。半㫾,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他转身正欲离去时,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杏花村么?
他转身,看见她清秀的面旁,一对微肿发红的眼闪着迷离的泪光。
在诗里,她缓缓吐到: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问酒家何处是,牧童遥指杏花村。
他开心的笑了。她仔细的端祥他的脸,白净的脸,黑框眼镜,如同阳光般温暖灿烂的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在哪里见过呢?
很快她注意到了他笑容里的疲劳,暗自为自己的冒失感到惭愧。不待他又要走,她赶紧说杏花村在她家附近,她正好要回家,顺便带他去。他开心地笑了。
他们默契地并排走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恰好可以挤进另一个人,这样的距离让她可以准确地感受到他身上地散发的汗味。为了赶走两心之间距离感,她自已编一些冷笑话,他也很配合地笑着,时不时还很感兴趣地注视着她的眼。她觉这个男人有点可爱,至少她喜欢上看他笑,忽然间,他嘴角一些金色的胡喳闯入她的眼,一瞬间,她明白了,身边的这个男人与她遇在十年前。
十年前的她正读小学三年级,那个春天的梅子雨淅淅洒洒连着下了三周,她爸爸因为重病住院了,和她爸爸同一个病房就有他。记忆中他花季少年英俊的脸上总是浮现苍白的颜色,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痛苦。那些日子,她的家里到处都是她和弟弟的脏衣服,空荡荡地房间里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上班和上班途中的妈妈终于晕倒在上班路上。一周后,八十岁的姥姥被妈妈从乡下接过来照顾她们。姥姥给她的早餐是一碗稀饭和半个馒头,节俭的姥姥总是要留下的半个给她中午吃。
她每天中午要给爸爸送饭,所以经常看见他。之所以会把他记住,不是他帅气的外表和戏剧般的命运。而是那包话梅。那时的他,轮廓鲜明,脸却惨白,每天中年,他妈妈会给他带特音很香的饭菜,但他总是有气无力的拒绝。饭后的他,总会被妈妈塞进一颗酸酸的话梅。
她总是看着看着,不停地流口水,又小心翼翼地咽下去。
爸爸,我想吃话梅。她背靠着凉凉的墙壁,低着头,嗫嚅着,声音低到她自已都听不见。
爸爸又问了一些家里的琐碎的事,然后打发她早些回家。
第二天中中午再来的时候,连绵的雨突然停了,金色太阳的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白色的床上。爸爸和他正在热烈地聊着,两个人的脸上被阳光照着,苍白地笑容也变得特别温暖。她跟爸爸说,姥姥特地做了他最爱吃的辣鸭子。一包话梅就那样落在她面前,她看见他笑得很开心。
小妹妹,帮我尝尝好不好吃?
她羞涩,拘谨,不敢触碰。
大大咧咧的爸爸,赶忙笑着拿起一个红的苹果,让她送他。
哥哥,给你。
她妞妞捏捏地捧着苹果,他用双手接住,噙着笑看着这个黄毛丫头。她抬起头,看见他灿烂的笑,立马回报一个灿烂的笑容。速转身,跑出房间。
不知不觉之际,夕阳在眨眼之间已经跌下地平线,桔黄色的路灯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她试图小心地去问,但又害怕他早已忘记,犹豫之际。听到他说,有心事么?
如果有,又怎样?
她调皮的反问他,他无奈又欠意的笑了,饶有意味的看着她。
她见他并不生气,便脱口而出了,十年前,你在康怀医院住过不?
他一愣,笑着问你怎么知道呢?
你不记得我么?我爸爸那时在你的旁边。
噢?
她看着他一如既往噙着笑的睑,早已明白,他己忘记。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在医院里度过的岁月之长,认识的人之多是她无法想象的,谁会记得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她停止了说笑,只在嘴角留下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倒觉得是他的错了,想着冷笑话逗她笑。
半个小时的路,两个人似乎走了一个小时,或许更久。
天在不经意之间变得暗沉了许多,天空上的残阳早已被乘着狂风而至的乌云层层复盖,她催他快些走,但似乎来不及了。
突然的暴雨来临的那一瞬,她正指给他看对面那幢标有杏花村的䢖筑。
他点头,她却突然转身,冲进雨里。
他挥着手叫她回来,她回给他一个笑容,迅速消失在雨里。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她想着他那时急急的表情,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觉得即使淋了也值得,只要他没淋。
第二天的生化课上,她一边预习着课文,一边不停地重复擦鼻涕,扔纸巾动作。唧唧歪歪的同桌突然拽过她的课本。大声嚷道,新来的物理老师很帅噢。
真的么?她漫不经心的说。能有他帅么?
上课铃响了,他着一身帅气的西装,噙着灿烂笑容,款款走向讲台。当他看向台下时,女生不禁一阵阵尖叫。当她们的眼光对视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个中午。那包整整吃了一个月的再一次涌向心头。谁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呢?如果还以为昨天是偶然,那么今天就是特别的意外了。
生命的历程很难一帆风顺,如果心里还有爱,就要坚强勇敢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