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我得母亲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今天无意间看到了孟郊的这首《游子吟》，不经意间想起了我的母亲，思念之情喷涌而出。母亲故世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时间过得真快，虽然十年了，但母亲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都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却一手养育我们七个子女长大成人，我则是最小的那个。她小时候家境贫寒，只读完了小学一年级，就把唯一能改变命运的读书机会让给了两个舅舅了，所以没有什么文化。但她十分好学，干完农活的时候经常拿两个舅舅的书看看学学，不懂的就叫舅舅教她。可是两个舅舅读书只是为了偷懒，躲避农活，根本没有认认真真地学习过，所以问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这使得母亲非常难过。我六岁那年，母亲就对我“老幺，你明年就七岁了，阿妈打算明年送你去上学。你要记住，只有好好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只要好好读书，才能走出大山。千万别像我这样，没有文化，哪里也去不了，一辈子就困在这偏远的大山里”。是啊，母亲一辈子都在大山里，就连县城去的也少得可怜。

村里的小学离我们寨子里还有一段蜿蜒陡峭的山路，最陡的一个地方可能已经达到了七十多度，每次走到那里都是蹲着滑下去的，其他的路段则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路两旁还长满了荆棘，一不小心就会被勾到。所以一般寨子里的孩子都是八九岁才去上学的。而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送我去上学，可见母亲对知识的渴望，她把对读书的愿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上学的第一天，我兴高采烈地穿起母亲刚给我买的新衣裳，背起崭新的小书包，拉着母亲的手就去上学了。到了半路，一根调皮的荆藤伸出他那满是尖刺的手在路边埋伏。我一不小心就陷进了他的埋伏圈，他稳稳地勾住我的新衣裳。我就扯着，哪想到我越扯衣服，他勾得越紧。我开始不耐烦了，准备蓄力想猛地扯起衣服的时候，被母亲叫住了。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拿着荆藤往反方向拉扯，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扯脱了。母亲拿着荆藤对我说“你看，这荆棘长的是倒勾刺，你越用力拉，它只会勾得越紧，而且它的韧劲很强，如果你用力猛扯衣服，衣服扯破了它也不会脱的。遇到困难不要心急，不要一味使用蛮力。要静下心来，认真观察，仔细思考，才能找出解决困难的最好方法。”

记得一个秋天的周末，天灰蒙蒙的，母亲叫我和她一起到萝卜地里摘已经干的萝卜叶子，我便背着小背篓跟着母亲去。到了地里，很多的萝卜侧叶子都干枯了，但主茎叶是青绿的，可能是因为天气冷了，萝卜汲取的养分少了才导致侧叶干的。母亲说“这些叶子虽然干了，但还可以喂猪，我们把它摘回家，够猪吃两天的了”。

干萝卜叶里也夹杂了很多树叶，我认为反正都是用来喂猪，夹杂点叶子也无所谓，就大把大把地连干萝卜叶带树叶一起薅着，不一会就装满了我的小背篓。母亲看见了，并没有说我，只是翻着我的小背篓，将树叶子一片一片地捡走，捡完之后，背篓已经空出一大半了。看到母亲弯起腰捡着，我感觉我做错事了，由于自己的心急，让母亲捡的这么辛苦。母亲说“这虽然是给猪吃的，但本来就是干萝卜叶，再掺杂树叶，猪是不会吃的，就相当于白捡了。做什么事都要认真对待，不能马虎一点，不然就相当于白做了”。之后我就认真地摘着萝卜叶，不夹杂一点干树叶。清凉的微风吹拂到母亲的脸颊上，吹动了她那银色的鬓角，清晰的看到她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母亲看起来显得苍老了许多，让人心疼。是啊，一手带大七个孩子，怎能不苍老呢？

记得一次父亲从集市上买了一些小雏鸭回来，放在家堂屋里用竹篱笆围着，叫我在家看着，别让老鼠、老猫把它们叼走了。我想着鸭子应该是会游泳的呀，我便把水缸的水加满，然后一只一只地捉着他们放在水缸里，一只只鸡蛋般大小的小雏鸭在我的手心里，毛茸茸的，软绵绵的，羽毛像小黄针一样密密地竖着，真好摸。它们一到水里就十分兴奋，用两只小脚丫游来游去。小脚丫像涡轮一样有力，身体则像游艇一样轻快灵活。过了会儿它们毛茸茸的羽毛开始被水浸湿了，便没有力气游泳了，可是我还想看着它们游泳，就拍打着水面，溅出的水花让它们赶到害怕，就拼命地游啊游。到最后，它们游得精疲力尽了，可我还没完够，还是想让它们继续游，不时还将它们的头按在水下，看着它们从鼻子里冒出的小气泡，真好玩。这一幕被干完农活回来的母亲看见了她看见浑身湿漉漉得小雏鸭还在水缸里瑟瑟发抖，她神情紧张，赶紧将它们一个一个迅速地捞了起来。有的小鸭站在地上颤抖着身体，摇摇欲坠地站不稳；有的小鸭则直接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看起来奄奄一息。母亲取来毛巾给它们细心地擦拭羽毛上的水，慢慢地小鸭子开始恢复活力。当时我害怕母亲会骂我，连忙说道“阿妈，你们没在家，我就给小鸭子洗澡了，没想到会弄成这样。“洗澡？是你贪玩吧，你看见这么小的鸭子洗澡吗？洗澡有你这样洗的吗？把它们按在水里，它们怎么呼吸呢？它们也是一条弱小的生命，应该得到关心和呵护，而不是随意践踏。”母亲没有骂我，也没有罚我，而是细心地教导我，让我知道自己的错误。

每次放学回家，母亲叫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完成家庭作业，然后拿给她看，有些题目她虽然看不懂，但是她能知道我是不是认真完成得。做完了作业，我想帮着她一起做家务，但晚上她总是到点了叫我去睡觉，绝不影响我上学休息的时间。秋天农忙的时候，又要收玉米，又要打谷子，母亲有时候整宿整宿的没睡觉，忙着剥开玉米皮，忙着筛稻谷。看着堆积如山的玉米，母亲是即高兴，又忧愁。看到母亲忧愁，我就凑上去和母亲一起剥玉米皮，想着帮她弄了，她就可以早点睡觉了。可一到十点，母亲就催着我去睡觉。“阿妈，那你什么时候睡啊？”我说道。“你先睡，我过一会就睡”母亲回答道。可到半夜我醒来的时候，还看见堂屋亮着灯，母亲还在那里剥玉米，在发着微弱的黄光的白炽灯下，母亲是显得那么慈祥，这让我更加心酸，想着快快长大，然后帮母亲分担些生活的压力。

在母亲的谆谆教导下，我中考取得较为满意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一所重点高中。报名那天，正是镇里的赶场天。母亲早早起来帮我收拾行李，折叠被子、找衣服、装鞋子，还炒了一些酸辣椒和包谷酸叫我带去，大包小包地十分繁多。便准备便说“多带点衣服，你这一去，不像是初中那时一个星期回来一次，现在可能就要一个月回来一次了。怕你刚去学校吃不惯，给你炒了些酸辣椒和包谷酸，都装在罐头里了，不会坏的，你吃饭的时候就打点到碗里拌着吃。到了学校还有什么需要就给你大哥打电话告诉我一声，阿妈在家里给你准备”。然后送我到集市上，叫大哥送我到县城。到了集市得车站里，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就过来”。我和大哥都有点不耐烦，都快要上车了，还有什么要买的，真是麻烦。过了一会，母亲提着一袋橘子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城里的东西都很贵，还不一定是好的，我给你买了点橘子，你拿去学校吃，知道你节平时省，肯定不舍得花钱”。还嘱咐大哥要把我送到学校，买齐所需的生活用品。我说道“阿妈，我走了”，转过身便上车去了，母亲则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我离去的背影。每当我想到这里，内心都会波澜不平，无地自容，因为我没有一次目送过母亲，没有一次看见过母亲的背影。

读的书越多了，离家的路越远，离家时间越长。开始由一天回家一次，到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再到一个月回家一次，再到半年回家一次，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少得可怜。我想着好好拼搏，等在城里工作稳定了，就接母亲到城里来享享清福。可还没等到那一天，她急匆匆地就走了，永远永远地走了，这成为我一生的遗憾。阿妈，今生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但愿来世还做您儿子，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和教育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