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恋

更新:2017-06-23 15:3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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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这块礁石上又站着一个人。这次是个穿着黑色风衣,胸前佩带着一朵白色绢花的女人。她手里也捧着一个骨灰盒,她也默立在月光之下,把骨灰撒进了大海。  
  傍晚,汹涌咆哮的大海,在让人怦然心动的落日余晖中,慢慢地平息下来。绚丽的晚霞给碧波荡漾的海水,添抹上了几笔油画般浓重的色彩。三五成群的白色海鸥,在金箔似的夕晖里你追我赶地穿梭翻飞,一会儿闪电似的疾速俯冲下来,一会儿又雄鹰似的展翅冲入云霄,偶尔几声清脆的鸣叫划破了海上的寂静。
  古稀之年的江瀚端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远方。冷冷的海风吹乱了他花白的头发,他不时地抬起手,把散乱的头发从额前捋向脑后。江瀚这样雕塑般地呆坐已经整整一天了,他一边活动着麻木的双脚,一边敲打着酸疼的后背,但还是舍不得离开。
  自从30年前和那个女人在这海边相识、相爱以后,这片海,这块礁石就成了江瀚每年必定朝拜一次的圣地。无论在地球的哪一方,无论工作有多繁忙,每年的今天他都要推开所有的应酬和天大的事,拖着一身的疲惫来到这块礁石上坐一坐,看看海,吹吹风,想想她。他久经风的脸已不再象30年前那么光滑白净了,几道眼角间的皱纹里已隐约长出了两块细小的癍点;他的腰板也不再象30年前那么粗壮挺拔,从侧面看已有了弧线的轮廓;就是腿脚也不如30年前那样敏捷利落了,他很费力地爬上这块礁石时,明显感到双腿有些发软和打颤。
  “岁月不饶人啊,今年也许是最后一次来这里看海了!”
  他在心里自语。此刻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象无波无浪的海面,非常安详平和。但他的内心在涌动着惊天骇浪。每次一坐在这块礁石上,一看见这无边无际的海,回忆的潮水就漫上心堤,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久久不能平静。无情的岁月可以夺走他的青春,可以改变他的容颜,甚至可以泯灭他的生命,但却带不走他对她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他对她的爱随着时间无情的流逝,没有褪去一点点颜色,反而更加光艳明丽了。
  海面上一艘若隐若现的轮船,在江瀚极目远眺的视线中,渐渐清晰起来。江瀚的眼睛越来越迷蒙,恍惚中这艘船变成了30年前,自己来这座海滨城市度假时乘坐的那艘客船。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临近黄昏的傍晚,船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靠岸了,他独自一人来到甲板上,一边欣赏红透半边海水的晚霞,一边拿出一支雪茄叼在嘴上。就在他准备点烟的空隙,一个急浪突然打来,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拿着打火机的手因为要去扶,保持身体平衡的船杆而松了一下,打火机掉进了翻着白浪的海水里。正当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海水摇头叹气时,身后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
  他顺着声音扭头一看,眼前站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人。一件淡蓝的旗袍裹着她苗条而曲线分明的腰身,一头齐腰的长发和搭在肩上的一条白色的丝巾,被海风吹动的飘拂起来,遮住了她半边俊俏的脸。她笑盈盈地把手里的一个精巧的打火机递给了他,歪着头,带些调皮地问:
  “没它,你就抽不成了吧?”
  那动人心魄的妩媚笑容,美若桃花。江瀚的心弦一动,那种象黑暗中忽见了一缕阳光的眩晕感觉至今记忆犹新。他记得自己当时也爽朗地一笑,点着烟后,把打火机还给她,她却摇着手拒绝,说是送给他了。原来她并不抽烟,而是为她那个爱抽烟,却总忘记带打火机的丈夫准备的,但那次他没和她同行。。。。。。
  江瀚从贴身的上衣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枚珍藏了30年的黑色打火机。这30年,他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它,就是睡觉的时候,也喜欢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枕着它去梦里找寻她的音容笑貌。现在江瀚又在用布满青筋的手抚摸它,脸上写满抑制不住的幸福甜蜜。三月的海水还是有些凉意,飞溅在礁石上的浪花早已打湿了他的裤腿和鞋袜,但他的心里暖暖的。听着海浪和沙滩之间相击发出的“沙沙”声,江瀚想起了他们相识后的第二天,那个魂牵梦绕的不眠之夜。
  那天在船头因为她的搭讪而邂逅以后,两个人越聊越投机,快下船时几乎是难舍难分了,当江瀚得知她的目的地也是这片海时,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他帮她提着行李一起住进了同一家宾馆的两个相临的房间。那夜,两个异乡人,都没有感到孤独和寂寞,也许是一墙之隔的彼此心里都萌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和快乐!第二天,两人的陌生感更是荡然无存了。江瀚记得自己辗转一夜不能入睡,天才蒙蒙亮他就急切地去敲她的房门,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去海边赶早潮。他们象孩子似的在沙滩上追逐打逗。江瀚一会儿给她捉条小鱼,一会儿又变戏法儿似的递给她一个奇特的贝壳,她兴奋地惊呼和大笑,并不时地往江瀚身上撩泼几把海水,让他感到又凉又惬意。他们玩了一天,腿没闲,嘴也一刻没休息。他们谈人生和梦想,谈两个各自的家庭和生活,谈两个人共同痴迷的文学和钟爱的写作。无论什么话题俩个人都能津津有味地说个不停。到了晚上,他们俩坐在这块礁石上赏月时,两个人的身心已没有了距离。他们象一对相识、相知、相爱了很多年的恋人那样彼此依偎着……
  燃烧的夕阳一点点地淡了、暗了、完全隐退了;一轮饱满的玉盘升上了深邃的夜空。江瀚很清晰地记得那晚的月亮,不如今夜的月亮这么明亮和皎洁,而是浅淡柔和的鹅黄色。那晚羞答答的月亮,从薄笼罩的云层里悄悄地探出头,窥探了他们的秘密。
  那晚,他们的话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低。她的头斜靠在他宽阔的肩头,他们缄默了,两颗砰砰跳的心都预感着将要发生什么事。江瀚侧过身,搬过她的头,用手轻轻地端起她尖削的下巴,她迷人的脸在一片朦胧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更加娇美和柔和。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脸蛋越发的白净细腻,那玉脂般的白把她的唇衬托得如樱桃般的红,充满了诱惑力。她秋水般清澈的眼睛里荡漾着渴望而羞涩的情波。她微微闭上眼睛,缓缓地翘起了两片荡人心魄的红唇,江瀚情不自禁地把自己滚烫的双唇压了上去。先是呵护婴儿般的轻柔,就象从海那边涌动而来的缓缓的波浪,温柔而又执着地拍打着她的心岸。她的唇柔软滑润,身体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江瀚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尤其是他的手触摸到她丰满高耸的胸口时,他就抑制不住地燥热起来。他猛地将她一把搂入怀里,急风暴般地狂吻她,一阵激情的飓风把两人掀翻在颤栗的眩晕之中。一时间,海没了,天没了,地没了,世界万物都隐遁在两个人的拥抱、热吻、喘息之中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象过了一秒钟那么短,又象过了一千年那么长,两个人才都不好意思地分开了。。。。。。
  这个吻至今已过去30年了,可江瀚现在回忆起来还是热血沸腾。他用舌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似乎还在品味那个吻留在唇边的余香。
  那晚他们都没有回宾馆,而是面朝大海,在那块巨大的礁石上支起了白天租来的沙滩篷帐。夜色茫茫,海风轻轻,除了浪花在亲吻着沙滩,海风在撩拨着海水,万物都跌进了梦乡。静谧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世界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他们象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当江瀚听着涛声和她的呻吟声溅起一簇簇白色浪花的时候,他就把她当成了自己永恒的爱人,把那一夜定格为性爱的顶峰和极至。
  从那以后江瀚就再也没和任何一个女人睡过觉,包括他的妻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活了半生的妻子一夜之间就被他打入了冷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夜以后,他就把自己全部的热情和身心都留给了那个女人?虽然他和妻子朝夕相处直到去年她离开了人世,虽然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但他还是爱她胜过爱妻子。他感觉自己就象一个漂泊的行者,这海,这礁石之上,才是他的真正的家,才是他最终的归宿。他多希望她能站在礁石之上,伸出双臂微笑着迎接他归来啊!她现在在哪儿啊?在做什么?她是否还记得我们分手时的约定:
  “当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当我们都成了自由身的时候,我们再来这海滩之上,这礁石之上相聚,相爱!”她知道我每年都在和她相识的纪念日里,风尘仆仆地来这,想她、等她吗?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
  江瀚浑浊的眼里滚出两滴豆大的泪珠,漫过眼帘流进嘴里,就象海水咸咸的,滴进心里又有点甜。这几十年的感情透支他从来没后悔过。毕竟今生遇见了她,爱上了她,得到了她,自己才没虚度一生。
  细浪翻卷,涛声漫扬,海上飘起了一层轻纱似的薄。江瀚有些踉跄地站起身,蠕动着嘴唇,用有些哽咽和嘶哑的声音对大海说:
  “亲爱的,我就要走了。也许明年再来这里等你的就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魂了。欣慰地是我遵守和实现了对你的诺言:爱你,等你!你保重啊!再见了,大海!再见了,我的爱人!”
  江瀚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下礁石,沙滩上留下一行长长的,歪歪扭扭的脚印,但不一会就被海水冲掉了。。。。。。
  第二年,这块礁石上先是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捧着一个骨灰盒站在这儿抽泣。然后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把骨灰一点点地撒进了海里,那是他母亲的骨灰。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偏要让他远度重洋,把骨灰洒进这片海里。但这既然是母亲临死前的唯一心愿,为了让她的灵魂得到安息,他也只能照办了。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这块礁石上又站着一个人。这次是个穿着黑色风衣,胸前佩带着一朵白色绢花的女人。她手里也捧着一个骨灰盒,她也默立在月光之下,把骨灰撒进了大海。而且临走的时候,她还按父亲遗嘱上写的那样,把一枚黑色的、精致的打火机放在了礁石上。。。。。。
  从此寂静的晚上,这块礁石上就再也没人来打扰了,只有凄凉的月光照着它,冰冷的海水拍打着它。
  那沉浸在海水深处的两个灵魂呢?他们能认出彼此并拥抱到一起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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