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南疆,陽光混合着尘土,在一些晴朗里,广阔而无垠。像极了一些传说,似乎在永远的陈旧中,遥远着,隔膜着,也干燥着,还有这样的年份里,忽远忽近的凉爽。
院子里遍布着干草和羊粪的味道。两只鸡,是因为打架了,还是因为爱情的缘故,而相互追逐着,扑棱着翅膀子一前一后地飞上了草垛。那是一棵枣树还是梨树上堆着的柴草,便先后迎来了两次小规模的旋风。
一南一北,两根木桩上,拴着两头少年的牛犊。牛犊敦实,也显得憨厚,是那种愣头圆脑的牛犊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抬起头来,看着院子里走来走去的陌生人,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似乎和自己的处境毫无关联。
羊群里似乎又一阵低声的议论,或者争吵。羊们推搡了一阵子,没有什么结果,也便各自低头吃草去了。
我注意到的是另一只羊,和它毗邻着的,一只鸡,一只金鸡独立的鸡,在闭目养神。
羊,是一只老羊了吗?它的四条腿上,肚皮上,早在冬天之前,或者更早的一些时候,已经被彻底地剪过了吧。不然,它的背上,那长长的,被污染了的,泛起了黄|色的白色羊毛,活脱脱像极了一袭冬天的披风,又像是剃了阴陽头的二和尚……
有一点怪,有一点酷,有一点耍宝和二百五呢!这一只披着披风的羊,向着门口的方向,对着一群兴奋不已的到访者,茫然中一语不发。
而鸡呢?我可爱的枣红色大公鸡,你用一条腿,定定地立在那只披着披风的羊跟前,雕塑一般地凝固着,让人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你只用了一条腿,那样美丽地站立着,孤立在春天的小院里。你没有声音,也不曾转动一下木呆中的眼神,你的那一条腿,深深地收缩在胸脯里,隔着厚厚的鸡毛,我以为是自己,终于发现了一条腿的鸡呢!你那样卓然,完全不是为了作秀,不是即兴的表演。你没有一点要配合那一只耍宝披风的羊,你的神态安静,远比那只东张西望的羊,要淡定得多呀。
一只鸡什么时候学会了金鸡独立,一只披着披风的羊,什么时候,也忘记了披风,在春天里的一次张望。
而加依村的春天,还需要慢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