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老莫还乡 解落三秋叶 之子在万里
这个港区的形状看上去是一轮巨大的新月。巨大的货船从别处运来咖啡、香蕉、水果及其他种种货物,换取这儿的棉花、木料、玉米和油料。
黑鬼们走来走去,尖声大笑,举手投足透着舞动的美。各种船只停靠在船坞边——德国海船,法国海船,美国瑞典日本英格兰苏格兰海船……德国船现如今都挂着别国的国旗了。苏格兰海船则打着英国国旗飘洋过海。干净整洁的船,破旧肮脏的船。布满半裸黑鬼——仿佛影舞者一般——的船。
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在这个时代培养出地道的人来呢?布鲁斯想。要是我们找不出办法,时代就将在发展的道路上寸步难行。同样,对善恶茫无头绪的人在生命的路途上也必将寸步难行。同十三个不同的男人生了十三个小崽子的黑女人,她有什么罪?她照样也去教堂,照样也唱歌跳舞,照样肩膀圆润臀部宽阔,照样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笑起来照样嗓子如天鹅绒一般暖洋洋的。
礼拜天晚上她同上帝在一起;别的晚上——比如礼拜三晚上吧——她同谁在一起?
得想个办法让世界变好。得行动起来。
威廉·艾伦·怀特,海伍德·布朗——那个热衷于艺术评论的家伙——噢,可是干嘛不呢?我的,我的斑鸠犬?——范·威克·布鲁克斯,弗兰克·科宁谢尔德,徒路拉·班克海德,亨利·门肯,阿妮塔·路丝,斯塔克·扬,瑞垠·拉德纳,艾娃·勒·伽里奈,杰克·约翰逊,比尔·海伍德,H·G·威尔士……这些能说会写的人。哦,还有那人送外号“现代艺术黄”的哈里·威尔士……可言论范畴内的热闹有什么用?
在南方,白人在一处跳舞,黑人在一处跳舞。两个圈子虽然互无往来,可是说到底——不都是在一片土地上嘛。
必须想办法在这个国家培养更地道的人。嗯。
让人们融合到一起。
噢!我的斑鸠犬。
慢城。炎热的慢城。空气里好像总是荡漾了歌的旋律。布鲁斯抵达新奥尔良时,身上还有些钱。当然可以找个工作,然而仿佛没有这个必要。他本可以到镇上繁华的所在,给《小报》或者《国家大事》干活儿。而且,既然到了新奥尔良,干嘛不去采访那个抒情小调作曲家杰克·麦克卢尔呢?杰克,来,来唱一首,再跳个舞吧。来,今儿晚上正合适……然而没有这个必要。他从芝加哥带出来的钱还剩下不少,而在新奥尔良,一个人每月只要五美元就可以解决住宿问题——只要他不挑肥拣瘦。而当你不想工作只想偷懒发呆思考度日的时候,自是不会挑肥拣瘦的了。感谢上帝!新奥尔良不是芝加哥,不是克里夫兰,也不是底特律。
满街都是黑色的小姑娘,黑色的女人,黑色的男人。
黑色大楼之间的黑色阴影里团着一只咖啡色的猫。布鲁斯俯身:过来,你这个咖啡色的小东西。
港口干活儿的男人都肋腹苗条肩膀宽阔,嘴唇都厚——有些脸像老猴子一样丑,有些身体像天神一般健美。星期天他们集体去教堂礼拜或参加洗礼的时候,除了年轻女孩儿在着装色彩上清淡了些,街上走的大部分都是艳俗的黑女人。整条街就像烧起来似的,布满了绛紫、嫣红、明黄和玉米苗长个儿时那种油绿。他们大汗淋漓,皮肤油光光地显出咖啡色、金黄色、红褐色、紫褐色……汗水顺脊背往下流,颜色被润染得越发艳丽——俨然舞蹈的色彩之火。没有任何画家可以捕捉住这色彩的舞蹈。
(编辑:刘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