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猴和城里的猴

2018-03-26 21:28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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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予艺

  匆匆地赶路,在车流中横穿马路,蹬上湟水桥的人行道。不知怎的桥上挤满了人,桥下传来哨声,煞有介事地吹着:“一二一”的节奏。把头从人缝里探了进去,朝桥下一看,原来是猴把式,嘴叼着钢哨,右手举着鞭子,操练一大两小的三只脏兮兮的瘦猴。三只猴子半蹲着屁股随着哨声跌跌撞撞来回表演。“啪”一声鞭子响,哨子里传来“向后转,齐步走”的指令,猴们急忙变换身形。看着猴们小大人似的行走姿势,人群中发出憨憨的哄笑声。我急忙拔腿快步走开,脑海里腾出一片空地,不由思忖起关于耍猴人的些许往事。
  
  猴把式自古以来,便是以耍猴为生计,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从东土流浪到西域,从江南富庶之地流浪到塞外穷乡僻壤。猴慰籍着猴把式的孑然行程以及苦苦跋涉的人生之旅。猴子一样地随他漂泊,居无定所地迎来寒冬送走酷暑。可是,猴子一开始被捕来做他营生的工具,就注定了它饱受皮肉之苦的命运,还要忍辱负重地按照他的意愿学习“节目”。固然是灵长类进化因子在暗地里助了猴一臂之力,才使得它学会了许多。猴子和猴把式一样怀有了流浪的脚趾,但从它的眸子里,我们永远也无法读懂人类冷漠的面孔和发达的表情,以及至今也没有多大变化的驯猴的方法。于是,他们在相互“依赖”中,一同分享着生活的百味,体味着不同的生活历程。故而,流浪在乡村的猴注定是一付脏兮兮、瘦骨嶙峋的模样。猴的命运就这样拴在耍猴人手执的绳索上,就象生活把绳索拴勒在猴把式身上一样。
  
  乡下的猴在辗转猴把式的生活历程时,与南腔北调的人们相见,带给他们憨憨的笑,以及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当猴把式举拳相向或掷以皮鞭给猴时,总会有人伸出手来阻止猴把式的不良行经,更有甚者人们干脆不给他饭食,不捧他的“人场”和“钱场”。但从不缺少给猴子的吃食。人们只是教训孩子们不要向猴子扔掷石块、大蒜或辣椒之类的东西,说什么扔这些东西的孩子会被猴子记恨,猴会报仇。善意的谎言庇佑了猴子不受伤害,同样也制止了玩劣的孩子的恶作剧。

  忽倏,头脑里显现出在上海动物园里的一幕……
  
  马戏团的门口女售票员喋喋不休地发布“马戏表演马上开始”的讯息。随着鱼贯而入的人群,掏给两元钱,便进入了那道窄小的侧门。场地很象是罗马竞技场的一个微缩,但没有设座椅,倚场地而建的层层水泥台阶环绕着中间一个巨大的铁栅栏。铁栅栏有两个开口,一个是和外界直通的,供驯兽员和小型动物出入的;一个是用铁栅栏做的甬道,是供大型动物演员出入的,中间每隔几米设有门和门闩,门闩在栅栏外启闭。
  
  场地和台阶上一片狼籍,饮料瓶、垫屁股剩下的报纸片、雪糕的包装纸俯目皆拾。人们兴致勃勃地席地而坐,等待着表演开始的时间。没过几分钟,看台上已经是黑压压的人群,人声一片嘈杂,越音侬语,南腔北调汇成依如车站、码头常有的景象。一声锣响,表演开始了。第一个出场的是驯兽员,着一身皂青色的紧身衣裤,右手执鞭,双手作揖,向四下里的观众点头哈腰一番后,抡圆臂膀,长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啪”一声脆响,场内一片静寂。一群小猴便急急忙忙推着双轮童车出场了—仿佛是听到上课铃声赶赴课堂的小学生一般。紧接着又听到一声“啪”地脆响,车把上系着铁索、铁索拴着脖颈的小猴子,一个个起身上车,蹬起了自行车,场内一道车流,宛如公路自行车赛中的竞技者。小猴们东张西望,悠在悠在的表演起来了。看台上一片热烈的掌声,人群沸腾了。忽然,一只粗心的猴子摔倒了,来不及避让的猴们摔在了一起,就像是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不幸的撞车事件。驯兽员的长鞭又是“啪”地一声响,猴子们逃命似的,赶忙爬起来,起身上车,敏捷而轻盈。车把套在一起的小猴只是苦苦挣扎,别无他法,瑟瑟地抖着身子,怯生生的观望着驯兽员的一举一动,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惩罚。拳头和脚雨点般落在了那些猴子身上,吱吱地发出惨痛的叫喊声。“啪”又一声响,小猴们便如丧家之犬般屁滚尿流地逃出了门。惊魂未定时分,场外的一名驯兽员扔过来几快吃食,似是安慰又似是奖励,猴们从地上拾起来塞进嘴里,便被他引到了猴舍。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哄笑声,后面接着又表演起了其它节目。小猴们边得了几分钟的休息时间。但过不了半小时,人们会掏出两元钱,又能看到它们的节目。你如果稍微粗算一下,这些“小演员”,一整天下来,共耍十几场。对于这些尚未成年的猴来说,人们是否有使用“童工”之嫌?况且,它们尚不能直立行走,而要让它们娴熟的驾驭人类文明的工具,这又有几多艰幸呢?在猴族中,它们又算得上是“技术员”,可它们日复一日地生活在表演、几快吃食、拳脚、长鞭的长期以往的循环中。若它们权算做是城市一族的话,它们是最先拥有住房的猴子,但也是最先拥有“卖身契”一族了。它们失却的却是森林和山岗,失却的是自然之子的自由之身,失却的是猴的“尊严”和“猴格”。它们只是受人役使的,供人玩乐的工具罢了。虽然,在大自然的物竟天择中,为生存奔泼有恁多艰幸和磨难,但赢得自由身和“猴格”却是千万灾难中最大的造化。虽然,人和猴追求的是不同的生存境界,但人类有什么理由充当自然界里的“警察”?
  
  可怜的猴们,如果见到了市政广场上起落的鸽群,不知它们又做何感想?如果有朝一日,它们重返大自然的话,它们还能赢得生存的资格吗?可怜得人们,忙于指制定各类法规来规范自己的生活,却又要践踏自然法则来满足一时肌肤之乐,来用之填充日趋贫弱的精神家园,这是何等自欺的把戏啊!
  
  人们看“猴戏”的时候,猴不也正看“人戏”吗?其实,这中间有天壤之别,你定会发现这样一个事实:人,不过“戏”的只是一种动物而已,而猴却“戏”的是自诩万物至尊、智者的人!
  
  既然,自然之母分娩了人类,又惠赐万物做人类的朋友;当然我们同是自然之母怀抱里哺育长成的,我们又怎的“相煎何太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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