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人老石
在我那年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父亲从集上牵回一头小牛。我知道,从此我又多了一个伙伴和朋友。刚到我家的那几天,也许她还想家和想妈妈,总在夜里无助的牟牟哭鸣,也许她还不习惯这个陌生的家,那时,我总是默默的陪在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我就在想,他的妈妈,也许也正在东张西望,到处寻找他的孩子。是谁让他们骨肉分离?小小的年纪,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来到了我们家?
夏天午后的黄昏,她总是默默的跟在我的后面,来到村后茫茫的大山上,安安静静的吃着青草。我就在附近,满地找着蚊子草,把它们薅起来编成一根根辫子放在牛儿背上,回家晒干好到集上给父亲换回几两烟钱。秋收的时候,父亲在前面耕地,我在后面捡起犁起的几个小地瓜,扔给跟在我后面的她。她总是吃完一个,又快步跟向前。到地头休息的时候,父亲总是点上一袋烟,笑呵呵的看着我和小牛在地里尽情玩耍、嬉闹。
转眼两年过去了,以前的小牛也做了妈妈,刚刚出生的小家伙,总是不离妈妈左右,左右蹦蹦跳跳。妈妈总是吃一回草,然后回目深情的望一眼自己的孩子,眼中充满母亲那特有的柔情,又低下头,静静的吃草。那时我们家中的日子以更是艰难,在小牛长到一年的时候,父亲就把小牛卖给了人家。我躲到了大姑家,好几天没敢回家,我听不下家中老牛那撕心裂肺的牟牟哭喊。
转眼父亲去世,家中已更是无米下锅,有时一天厨房里都飘不出袅袅炊烟。母亲说:“把牛卖掉吧,还还你爹落下的饥荒。”我哽咽无语,搂着老牛的脖子,在一边默默流泪。老牛也像是感到了什么,伸出长长的舌头,来舔我的脸。在送走她的最后一个午后,老牛跟着我,又默默的来到了后山,是谁在吹箫?呜呜咽咽的像在哭!旁边的老牛不时的对我回目,转身又低下头静静吃草。-山洼里,没有一点风,我无助的望着毒花花的太阳,转身来到山脚下的泉水旁,掬一把小溪里的水,喝到口里,好热。
我和相依为命的伙伴,呆呆的走在雨后的夏日,午后的黄昏。-知了在不要命的叫喊,而池塘里的青蛙,叫得反尔有声无力。-我望望身边的老牛,我的眼中已满是泪水。明天就要离开我们的家,不知要流落到那里?不知是慈眉善目,还是凶神恶煞的人家?日近黄昏,山野里的风景好美,我已无心再看。要分别的老友,不知是否听得懂那远处传来的箫音?
日月如梭,家中的老母亲早已白发彬彬。伴我一起长大的老牛,已流落到哪里?是静卧棚中吃草,还是默对夕阳,流着泪想家?老家的牛棚还在,只是也变破旧苍老,回家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槽头前,想象中老牛还在舔我的脸。
我家的老牛,你在哪里?你知道我在等你么?等的好苦,等的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楚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