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蒂《我去地坛,只为能与他相遇》:穿越高地的灵魂之旅

更新: 2018-07-15 11:39:16

杨海蒂是文学编辑,也是一位作家。经她手编辑推出的有名家大腕的精品力作,比如,贾平凹、陈彦的长篇小说《极花》《主角》,比如张承志、何士光的散文等等;有重大题材的特稿,比如徐怀中、莫言、朱向前的精彩座谈,比如欧阳黔森备受关注的“精准扶贫”系列等等。当然,也有很多名不见经传的文坛新秀的优秀作品。

杨海蒂曾当过记者,同时还当过演员和节目主持人,这些工作给她带来过亮丽的光环和成功的喜悦,也成为她文学创作深厚的人生积淀。我以为,一个人在世上走一遭,能做好一件大事已非易事,能做好两件大事就很了不起了。令人敬佩的是,杨海蒂既是个好编辑,也写出了好作品。她闲暇时写作著述、锤炼修辞,洋洋洒洒中,一篇篇美文问世。她是一个柔弱的江南女子,她的心绪却时而摇曳生姿,时而宁静如水,时而大风起兮云飞扬,时而细浪飞来不染尘,只要她进入写作状态,就是思无旁鹜、心载八荒了。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我去地坛,只为能与他相遇》,可以说是杨海蒂迄今为止散文创作的结晶,也是她奉献给热爱她的读者的一份礼物。

阅读她的散文集,有一种清水洗尘的感觉。“行有自由,心有孤傲,笔有真诚”,这是我读她的散文最深切的感受。

生活是复杂的,也是单纯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散文就应该是什么样子。真实、真诚是散文的生命。纵观杨海蒂的散文,不论是她趣味横谈、意味悠然的生活小品(即集子中的“横谈”),还是她述怀亲情、友情、爱情的情感美文(即集子中的“情感”),不论是她笔下的二月河、柳建伟、梁衡、韩石山、卫慧等名家,还是祖母、父亲、姐姐以及文朋诗友,都是呼之欲出的真实人格,都是她真情的流露,不假饰、不矫情,坦诚抒怀,真诚相见。真实、真诚是传统散文最根本的要件之一。当然这也是所有文学作品必须遵循的创作原则之一。作为生活忠实的摹写者,我欣赏她的真实、真诚。但是,仅有真实、真诚还是远远不够的。文学是表现的艺术,因此,我们怎样表现所写人物,怎样表现自己,在散文创作中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这里的“表现”包含着你的想象、愿望、追求和梦想,还包含着智慧、创造。杨海蒂写人物,不但遵循着艺术创作的真实原则,忠实于笔下人物的“存在”状态,而且通过典型细节,寥寥数语便让人物呼之欲出,让你感受到你是在和她一起看着“这个人”为自己建构起生活的意义和种种趣味的空间。“这个人”不是被描述出来的,而是作为见证者,你和他一起走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在一起行走的时候,你发现了他不同于他人的人格与魅力。写作在这里,已经不单单是反映一个人的生活,而是在生活之中探索和发现了“独异的灵魂”和人的“存在”。这也是杨海蒂人物散文的艺术魅力。

我以为最能标示杨海蒂散文创作高度的是《纵论》一辑里的作品。虽然为数不多,但从创作的角度看,每篇都有独特的审美价值,更为成熟。从这些作品中可以看出杨海蒂的美学修养和思想高度。

《我去地坛,只为能与他相遇》,是杨海蒂最有精神高度的佳作,读之令人心灵震颤。

史铁生在中国文坛,已成为一种精神象征。史铁生作为文坛“崇高”的精神坐标,崇敬仰视者很多,但能与他同频共振者并不多见。要真正走进史铁生的精神世界,没有感同身受的遭遇,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透过杨海蒂的文字,让读者看到了他们的“相遇”在精神上产生的共鸣与共振。杨海蒂写道:“世界越发达,人类越渺小,物质越发达,人心就越孱弱;当今社会过于喧嚣浮躁,人的各种欲望空前膨胀,导致不少人心灵贫乏、精神荒芜、信仰没落。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期,在这个急需道德力量的时代,社会需要精神食粮,读者需要文学营养,需要关注灵魂、呼唤良知、震撼心灵、柔化温暖人心的作品,这是当代散文必需的精神归宿,这是时代赋予作家的文学使命。”

人世间能够拯救灵魂的东西有三样:哲学、宗教、文学。相对来说,文学的普惠性更广一些。那么,我们用什么来拯救灵魂呢?我以为应该是文学。所以,我们的文学需要崇高,需要精神指引,需要安妥灵魂。史铁生的作品就是典型代表。他以惨痛的个人体验和独特的审美视角,叩问个体生存的终极意义,寻求灵魂的超越之路,形成了有着哲理思辨和生命诗意的生存美学。正如杨海蒂所言:“对史铁生来说,哲思不是沙龙里的讨论,它是生与死的搏斗。”通过杨海蒂的美文,让我们看到了在精神层面“不一样”的史铁生,在灵魂之上苦修成道的史铁生;让我们看到作为文学殉道者,寻求精神超越的过程中,依靠的正是文学的力量,而地坛,这个史铁生生前的精神地标,也成为杨海蒂思考人生和叩问生死这一重大的人生命题、从而获取灵魂洗礼和精神升华的圣坛。

再看《山南水北归去来》一文,这是一篇作者对著名作家韩少功精神世界的穿越之文,同样写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

韩少功先生是中国先锋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应该说韩少功是中国当代文坛的一个另类,一个开创者。他创作的每一个阶段,都会给读者带来意外的惊喜。比如他第一阶段以《爸爸爸》为代表的寻根小说,表现了向民族历史文化深层汲取力量的趋向,饱含深邃的哲学意蕴。第二阶段以《马桥词典》为代表的新乡土小说,在打破传统叙事所进行的“词典”、“地方志”、“时间空间化” ,可谓开拓性尝试。第三阶段以《暗示》为代表的思想笔记体小说,“用语言来挑战语言,用语言来揭破语言所掩蔽的更多生活真相”,而西方哲学史到了20世纪有所谓语言学转向,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杨海蒂对这位中国文坛传奇人物的书写,大开大阖,张弛有度,既有散文的大写意,又有小说的小工笔。人物神态如在目前,精神世界深广厚重,分寸拿捏得很到位。她采访韩少功,问的第一句话是:“您的脆弱是什么?”杨海蒂懂得,从脆弱处抵达强悍,往往是打开一个精神强大者的捷径。她认识到,“韩少功强悍的最内部,是一个男子汉最柔软的心底。”确实,通过杨海蒂的文字,让我们看到了少年时期的韩少功所遭遇的苦难,留下的对人性最初的痛感;中年时期的韩少功所遭受的严厉整肃和是非纷争。让我们不但领受了韩少功传奇的人生历程,他的为官,他的做人,他的作文,更让我们看到了个性独异的韩少功。他说:“我喜爱远方,喜欢天空和土地……我讨厌太多所谓上等人的没心没肺或多愁善感,受不了频繁交往中越来越常见的无话可说……”正如杨海蒂所写:“城市、农村,内陆、沿海,文坛、商海、官场……的不断循环中,韩少功经历了少年的劫难、大学的动荡、文场的纠纷、商海的操练、友人的反目、政坛的沉浮,他一次次腹背受敌,也一次次左右开弓;他一次次陷入激流漩涡,也一次次从横逆中跃上新潮头。”

“大喜大悲大哀大痛,才能铸就生命的大格局,作品才能成其大有其美。”“这是一种西天取经历尽磨难后的平静,是一种孤独求道沧桑阅尽后的超然。”杨海蒂笔下的韩少功,呼之欲出,立体再现。透过杨海蒂灵秀锐敏的文字,让我们不但看到了生活世界里的韩少功,也看到了精神世界里的韩少功,当然也看到了哲学世界里的韩少功。

杨海蒂以为,写散文主要不是为了表达看法,而是将生活的真实复述出来。当然这种复述不是简单的抄袭生活,而是从审美的角度重新认识生活。正是建立在这样的审美追求上,她笔下的人物才不会被现实的纷杂所遮蔽,她笔下的人物才会凸显出思想的张力。

读杨海蒂的散文,应该说是一次穿越人生高地的灵魂之旅,对于我们这些身处浮躁尘世、被消费主义和资本逻辑所困扰的人们,无疑是一次“诗意的栖居”,静观花落,笑看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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