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及往事》——在西南大学讲座的即笔
父亲丁天成
少年饿饭时的老丁与当知青后现在是职业画家的二哥丁正义
重庆,在我孩子时的心里,是暑假时渴望爸爸带我去走亲戚的幻想。
川南地区的武斗结束后,父亲开始在先市周边的新农贫、会民学校重新开始了教书工作。
父亲手巧,除了用梧桐树、蛇皮自制二胡、笛子外,还用了许多楠竹做了四把活动楠竹沙发。当初,父亲叫我们几兄妹帮着刮楠竹时,还以为是天气热时给我们睡觉用的,那种兴奋劲,简直不用说了!
一直到了放假了,父亲通知我和四姐与他一块下重庆,并要我们带上作业、柳体与王体帖。一周后,我与四姐还有七舅家的孙三、孙五一块,在父亲的带领下,从先市大码头豋上了父亲的学生放的排子。当天,宿合江县城,放排人还要等更多的从车网、九支、赤水等上游放下来的排子扎在一起后,才能以大排的形式在长江里放排,否则,赤水河的小排是不能在长江里飘放的。
约一周后,我们的大竹排从三江嘴出发了。由于长江夏天洪峰流速快,早上四点多漂排,傍晚7点多就到重庆菜园坝了。记得江水汹涌,停排多次都没成功。由于我们都是小孩子,所以,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危险与害怕。远远的看见唐姑爷站在岸上的坡上在等我们,浩大的江水,使有经验的水手很多次都无法停稳竹排。这时,我们四个小孩子被每人分配提一个荔枝竹蒌、一个鸡萎,父亲前胸后背各挂一把拆叠好的竹沙发,左右手各提一把沙发,利用浪头冲击岸时把我们推上岸交给唐姑爷领着我们,他又利用后几次的冲力将竹排推上岸边时,才奋力跳上岸边。现在想起那年的整个漂排事情来,简直就是只有后怕与为父亲的功夫而感到自豪?要知道,每把沙发都有几十斤重,带着它跳排危险重重不说,若漂排中若遇险时,四个孩子的安全,父亲一个人是肯定救不过来的。
6月7日西南大学讲座的海报
合照
师生合照
到重庆后,我与四姐住位于解放碑附近的大同路冉家巷七姑丁天贤家,婊兄弟去住离大同路很近的重庆宾馆后面的三姨孙守珍家。到后没几天,姨爹殷永宽就带着我们去枇巴山公园赏重庆的夜景。嘉陵江长江交汇处的朝天门码头象只鹰嘴样扎在夜空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神秘的迷人。那天晚上工人文化宮的露天晚会上(三姨在重庆市总工会工作),我第一次看见二个小孩子的手风琴拉得如此之好,仅管我家也有长江牌手风琴、扬琴等也拉拉敲敲的,但如此美妙的音乐还是第一次听到。记得他们拉的曲子是巜唱支山歌给党听》和《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电影《铁道游击队》主题曲,127师381团的部分就是原湖西游击队,挺进东北时归新四军三师七旅一一即后来我服役的43军127师381团。),尤其是摸仿火车汽笛与铁轨声特别带劲,使我至今难忘?当时我想,要我也坐在那里拉成这样多好!
重庆的高楼与解放碑的八一商城、群利市场和新华书店,对于我是新鲜好奇的。没多久,只是听说但从没有见过的在南充当官的八姑丁天伦的小儿子小兵也来七姑家了。一到晚上,唐姑爷就带着我、小兵与他去他们的重庆东风印刷厂业务科的办公室的桌子上睡觉。为防蚊子,唐姑爷会每晚都点上一支一米多的纸蚊烟。
爸爸的三姐丁天珍在重庆针织厂工作,厂址在弹子石,住在上新街。五哥从南岸来七姑家把我和小兵接去他家。我们从大同路出发去望龙门码头坐渡轮。路过一个公园时看见许多人在打太极,于是受过父亲武术训练的我也忍不住体痒,练了几动易筋经二十四式。然后,我们仨坐揽车到江边乘客渡到南岸(今天的南滨路)码头,仨小孩一溜烟儿就到了三姑家。
三姑身高不高、开朗,她有五个孩子,老大学萍、老二夭折了、老三老四我们叫做三三与四姐、老五学易,姑父在重庆塑料十厂做会计,她非常热情地招待着我们。她家对面有坐山叫黄山,山的丫口有棵黄角树,从后来琼瑶的传里知道,在大陆做国民党时的她们家就在这棵黄角树附近,她也出生在这里。
黄山在抗战时期是蒋介石的官邸,当然留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庄肃故事在流传。七十年代山下的坡上有片香精草,做重庆市刚果公司党委书记后做市中区区委书记但在那时是保皇派的三姨夫殷永宽告诉我,那种草草香得很叫香精草,是公家种植的。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偷偷地跳进地里每人偷了几根来放在包包里。
在黄山脚下,那时刚建了个游泳池,五哥常在每天下午4、5点我的作业与临帖完时带我和小兵去游泳,有几次回来后,三姑夫发现我们的脚板是黑的,且擦不掉,才知是我们沾上了刚浇注的沥青路上了,后来是三姑用刀才把我们脚板上沥青刮干净的。
往日的童年走亲戚,除了父母他们姊妹间的亲人团聚,还让我长了眼。也许,这才是我父亲的真实目的。后来,1994年,我在文学上有些成就后到深圳打工回内地组稿路过重庆,正遇父母在重庆走亲戚。那天早上,天上细雨飞飞,父亲从健康路送我去菜园坝火车站,在二路口天桥上,父子俩在做告别前父亲突然问我: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漂泊,想找什么吗?我回答:想找到人类罪恶的根源在哪里!这是我一生中我们父子唯一的一次思想交流,但却只有短短的二句。
1998年正月初一,我父亲去世后,二000年起,为了巜中国当代艺术》,我每年都要到重庆川美约稿,但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大同路。三年前,外侄女约寒从加拿大回来结婚,我专门去了七姑家。今天的解放碑,完全不是四十多年前的那个样子了。
另外,为了弄清我十岁左右时父亲给我讲过一句"我们这个丁家不允许写家谱,是因为祖上是朝廷的重犯,监斩官放跑了三兄弟才传下来的,一个在乐山,一个在贵州桐梓,一个在合江。"的丁家的说法。我于2002年趁到川美时专门去找过三姑。她告诉我,她的曾祖父早先在上海有个恒泰商号(曾曾祖父叫丁恒泰),后来沿江而上,南京、汉口、重庆都有分号,我家后来逐渐衰败,才在合江的北门口置了一条街的商铺,最后才到先市购了大量田地、开了一些手工作坊?三姑说,她小时爷爷在春节后都会穿上朝服去开什么会,要几个月才回来。
6月11日20点的北京
我们家,应该是有家学渊源的。我现在会的吟诗,就是在国民党时任过陈兰亭旅副官的大伯丁天全教我的?
今天,从我每年的南方工作中赶到重庆,是在今天晚上西南大学美术学院做学术讲座与邱正伦的硕博生们做几天的小范围高端交流。作为西南大学美术馆的荣誉馆长,我己是多年没来讲课了,这下刚好画油画的刘曙光接陈航做了新一任院长,那,我是就必须应该来做做交流的了!
生命轮回,江流不复。象我这样以艺术为生的苟活者,也许永远的路上,才是我的生命的复本。
2016年6月7日老丁于深圳重庆北碚西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