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余华,参加了恢复考试制度后的第一次高考。对于自己的高考,余华在《十九年前的一次高考》一文中写道:“高考那一天,学校的大门口挂上了横幅,上面写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教室里的黑板上也写着这8个字,两种准备就是录取和落榜。一颗红心就是说在祖国的任何岗位上都能做出成绩。我们那时候确实都是一颗红心,一种准备,就是被录取,可是后来才发现我们其实做了后一种准备,我们都落榜了。”后来,余华在卫生学校学了一年,然后分配到小镇卫生院,当上了一名牙医。空闲的时候,余华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大街,突然感到没了前途。就是这一刻,他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开始写小说了,终于写出了《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
余华:两种准备
我是一九七七年高中毕业的,刚好遇上了恢复高考。当时这个消息是突然来到的,就在我们毕业的时候都还没有听说,那时候只有工农兵大学生,就是高中毕业以后必须去农村或者工厂工作两年以后,才能去报考大学。当时我们心里都准备着过了秋天以后就要去农村插队落户,突然来消息说我们应届高中毕业生也可以考大学,于是大家一片高兴,都认为自己有希望去北京或者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生活,而不用去农村了。
其实我们当时的高兴是毫无道理的,我们根本就不去想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对自己有多少知识也是一无所知。我们这一届学生都是在“文革”开始那一年进入小学的,“文革”结束的那一年高中毕业,所以我们没有认真学习过。我记得自己在中学的时候,经常分不清上课铃声和下课的铃声,我经常是在下课铃声响起来时,夹着课本去上课,结果看到下课的同学从教室里涌了出来。那时候课堂上就像现在的集市一样嘈杂,老师在课堂上讲课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学生们在下面嘻嘻哈哈地说着自己的话,而且在上课的时候可以随便在教室里进出,哪怕从窗户爬出去也可以。
四年的中学,就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到了高考复习的时候,我们很多同学仍然认真不起来,虽然都想考上大学,可是谁也不认真听课,坏习惯一下子改不过来。倒是那些历届的毕业生显得十分认真,他们大多在农村或者工厂呆了几年和十几年了,他们都已经尝到了生活的艰难,所以他们从心里知道这是一次改变自身命运的极好机会。一九七七年的第一次高考下来,我们整个海盐县只录取了四十多名考生,其中应届生只有几名。
我记得当时在高考前就填写志愿了,我们班上有几个同学填写了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成为当时的冷笑话。不过那时候大家对大学确实不太了解,大部分同学都填写了北大和清华,或者复旦、南开这样的名牌大学,也不管自己能否考上,先填了再说,我们都不知道填志愿对自己能否被录取是很重要的,以为这只是玩玩而已。
高考那一天,学校的大门口挂上了横幅,上面写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教室里的黑板上也写着这八个字,两种准备就是录取和落榜。一颗红心就是说在祖国的任何岗位上都能做出成绩。我们那时候确实都是一颗红心,一种准备,就是被录取,可是后来才发现我们其实做了后一种准备,我们都落榜了。
高考分数下来的那一天,我和两个同学在街上玩,我们的老师叫住我们,声音有些激动,他说高考分数下来了。于是我们也不由地激动起来,然后我们的老师说:你们都落榜了。
就这样,我没有考上大学,我们那个年级的同学中,只有三个人被录取了。所以同学们在街上相遇的时候,都是落榜生,大家嘻嘻哈哈地都显得无所谓,落榜的同学一多,反而谁都不难受了。
后来我就没有再报考大学,我的父母希望我继续报考,我不愿意再考大学,为此他们很遗憾,他们对我的估计超过我的信心,他们认为我能够考上大学,我自己觉得没什么希望,所以我就参加了工作。先在卫生学校学习了一年,然后分配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当上了一名牙医。我们的卫生院就在大街上,空闲的时候,我就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大街,有时候会呆呆地看上一二个小时。后来有一天我在看着大街的时候,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悲凉,我想到自己将会一辈子看着这条大街,我突然感到没有了前途。就是这一刻,我开始考虑起自己的一生该怎么办?我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我开始写小说了。
名家谈高考
麦家,当年参加高考,成绩勉强够提档线。麦家在《隐密之魅》一文中写道:“高考后我去医院参加体检,天很热,医院里的气味很难闻,我在一棵小树下乘凉。不一会儿出来一个戴眼镜的同志, 50来岁,胖墩墩的……我由于自小受人歧视,养成了对人客气谦让的习惯,见此情况主动让出大片荫凉给他。”来人友好地和麦家攀谈起来。此人正是负责招生的首长。首长知道麦家数学是满分、物理94分且体格优秀以后,破格录取了他。进校以后,麦家才知道毕业后将从事军队情报工作,俗称特工。但后来麦家发现自己的兴趣在文学上,于是就有了后来的《暗算》作品的问世。
迟子建在《人生就是悲凉与欢欣》一文中,笑言自己的高考作文只得了5分,但她感谢判卷的老师。“我高考不理想,居然把作文写跑题了,只考上了大兴安岭的一所专科学校,学中文。因为课业不紧,我有充足的时间阅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中外名著,使我眼界大开。”那所学校面对山峦草滩,自然风景壮美。迟子建写了大量自然景色的观察日记,这应该算是最早的文学训练了。后来迟子建开始尝试写小说,从而走上文坛。迟子建早期的代表作《北极村童话》,就是在大兴安岭创作的。后来迟子建说:“我觉得图书和大自然对我的帮助很大。”
莫言说:“谈高考,人人痛恨,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考上好大学。”莫言在《陪女儿高考的这一整天》一文中,写高考这天女儿的心情:“从7点开始,女儿就一趟趟地跑卫生间。我想起了我的奶奶,当年闹日本的时候,一听说日本鬼子来了,我奶奶就往厕所跑。解放后许多年了,我们恶作剧,大喊一声,鬼子来了!我奶奶马上就脸色苍白,把提着裤子往厕所跑去。唉,这高考竟然像日本鬼子一样可怕了。”而莫言在考场外的心情,也不比女儿强多少:“距离正式开考还有一段时间,但方才还熙熙攘攘的校园内已经安静了下来,杨树上的蝉鸣变得格外刺耳。一位穿着黄军裤的家长仰脸望望,说,北京啥时候有了这玩意儿?另一位戴眼镜的家长说,应该让学校把它们赶走。”对于高考,莫言只能感慨说:“高考很坏,但没有高考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