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泽楷
某一天一觉醒来,明朗的阳光射过百叶窗,直照着床上睡眼惺忪的我,竟不觉有一丝眩眼。一阵清凉潜入窗棂,扑鼻而来,弥散在简约的卧室里。
我索性一骨碌坐起床,极目窗外:天朗气清,风轻云淡,万物纤尘不染……好一派早秋的清朗景致!忙碌又丰满的日子忽略了星移物换,热闹的菱花已悄然引退,烂漫的紫荆花也纷扬在夏日里,仿佛天底下寒暑易节只在一夜之间,一时间未觉池塘青草满,阶前梧叶已秋声。
到底是周末吧,这座寻常的南国小城,街上一片静谧。繁华都市里步履匆匆的路人,已成为过往记忆。同学少年之时独走他乡,供职于一大型公司,异乡的日子,习惯于白天工作、晚上笔耕的有序切换,在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之中,追逐着我来时的梦。曾何几时,怕听秋风打落叶飘零,叹喟“秋声不可听”;多少次,经历遭际的人们唏嘘“天凉好个秋”;那独对秋霖暮色,让苍凉袭上心头的仿佛就在昨天。历历记忆中,寒蛩瑟缩处,更是游子悲秋时!袅袅秋风,平地叶落,顿教“乡泪客中尽”。 那时候的我觉得秋天不是一个好季节,她带给人太多的惆怅和失落。
在反反复复的追寻中,终于明白了生命就如这变化的季节——各有风景,经历过春的轻柔浪漫,夏的流光溢彩,便向往淡定恬静的秋天。待到那一年风起的时候,看天际大雁南飞,我亦似那南飞的雁儿,回到阔别已久的故里。临别之时,悉知的人们倍感惋惜——毕竟放弃看似风光的日子不是一件易事,选择平凡更需要勇气,而那时的我倒显平静和坚定,如今想来颇有“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的味道。
人生四季的情调挥之不去,而始终激荡在心海的是大浪淘沙后秋天那含蓄而超然的底蕴!那个曾经轻纯的少年又曾经绚烂的青年,在寻梦的路上,渐渐步入人生的秋天。生命在闪耀中现出绚烂,在平凡中现出真实,哲人说。逃开了繁华,选择在故乡这座海滨小城憩居,让心灵在憩泊中,观照到那个平淡真实的我。如果人生如弱水三千,那取一瓢饮可足矣。是秋天的季风拂走了岁月的沙尘,心灵的阔野才因此变得更加豁然磊落。经过岁月辗转的人们,才能体味到秋天那种厚重的品质。一时的少年意气,为赋新词,难免一叶知秋的轻狂。
秋天的淡泊与平和堪称一种气度,一种超脱的境界,使人想起王国维说的人生“三重境界”:一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三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曾经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也曾经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而今看山还是山看水依然还是水。只是这一路而来,经历过多少风雨洗礼,应是岁月知晓了。
诚然,沿着岁月的旅痕,春的柔纯,夏的热烈,秋的静谧,冬的致远……四季的情致尽收心底,那人生还有何不能释然的呢?风起之时,停下急匆匆的脚步,人间万象闲处看,风起云涌付笑谈,把握住时光的诺言,回眸内心,该是秋韵正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