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涛《英格兰流年》:散文的底气

更新: 2018-07-15 11:28:51

一个真正写作的人,他的内心肯定比常人要孤独、焦虑。朱光潜曾把散文分为三等,“最上乘的是自言自语,其次是向一个人说话,再其次是向许多人说话。”而那种“自言自语”的写作,是一种大孤独,是“偶开天眼觑红尘”,非有大力量不可。即便是“向一个人说话”的写作,也是很艰难的。因此,他们就需要一种力量。而高海涛的力量,就来自辽西这片苍茫大地。他曾在一次采访中说:“不管写什么,哪怕涉及古希腊,我也一定要和自己的故乡及生活经历联系起来,不这样我就觉得没有底气,也没有叙说的激情。”一个人的格局来自眼界、更来自他的身世,有了辽西这片热土的温度,高海涛才能走进欧美文学,才能写出那些散发自己体温的散文。

多年来,高海涛在散文领域开拓了一片富有自己特色的新天地。他的散文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乡愁气息,是乡土文化与世界文化的一次交融与互动,是漫漫乡愁与知识的一次真正交叉与碰触。如高海涛所说:“世界文化和故土家园是我精神的两级。”的确如此,我认为这正是两种文化熏陶下产生的一种发自内心的声音;这是对养育了他的故土的一份回忆、一份惦念、一份深深的感激;这是他寄给自己灵魂深处的一份饱含深情的书信。

当下,消费文化、虚拟世界,让很多散文作家的感觉变得迟钝麻木。他们已经听不到大自然的声音,感知不到大地的温度。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没有故乡了。写作似乎成为了一种纯粹的技术活动,一种文字的积木游戏。张爱玲说,散文是读者的邻居。这些没有底气、地气的所谓散文,自然无法成为读者的邻居。高海涛的散文,是有故乡的,有一种来自大地的气息。

辽西,是一个以干旱、贫穷而闻名的土地,但在作者笔下我们看到了一个诗一样的辽西,一个有故事的辽西,一个深沉的辽西。史铁生说过:“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确实是一种心情,一种复杂的心情,没有边界,惟有思绪万千。高海涛散文集《英格兰流年》有着浓郁的地域文化特色,在他的笔下,我们看到了一个神奇的辽西、一个丰饶的辽西、一个有情有意的辽西。他的文字与其说是一篇篇乡土类散文,倒不如说是一幅幅扣人心弦的辽西风情画。如《故园白羽》《青铜雨》《贝加尔湖》《父亲的菜园,母亲的花园》等等,让我感受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辽西。我伸出手,感觉到了辽西四月的雨;我抬头,看到了远处风一样的江威;我驻足聆听,耳边传来了树瑟哥的叫声;我轻轻闭眼,仿佛嗅到了米国林的传奇味道。

高海涛散文最鲜明的特点就是他将自己对家乡的种种回忆融入到了对欧美文学的书写之中。在他看来,正是这片辽西热土培养了他对欧美文学的热忱,也正是这诗一般的欧美文学激发了他对辽西故土的深深怀念。就如秦朝辉评价高海涛的散文:“这就是高海涛散文的基调,他总是乐于把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意蕴整合起来,而难能可贵的是,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却如‘春梦了无痕’,既陌生又自然贴切。他在世界与乡土之间构建自己的艺术想象,如此丰富,如此辽阔,如此激动人心。”相对来说这是比较准确的一个评价。高海涛站在欧美文学这个高度远眺自己的故乡,其实他走了很远很远,蓦然回首的瞬间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故乡。但我们认为,他最终是在用他的肺腑之言感恩辽西这片故土,就如在《故园白羽》里写到的:“那是一片连雪都‘别有根芽’的土地,地方独特,人也独特,就是不怕天冷,就是不图富贵,只图活得有根有蔓。你说有什么办法呢?”含蓄的隐喻,却将作者心底最真切的思想表达得淋漓尽致。

散文,最难写出人物。为什么我们喜欢小说家写的散文?因为它们有故事,有人物。高海涛的散文里,也活着他描写的人物,如《苏联歌曲》中塑造了一个逼真的海芳姐。海芳姐站在山丘上唱歌的场景,给人营造了一种电影场景的画面感。读着这样的散文,我们似乎来到了这可爱的辽西大地,感受到了他对亲人朋友真诚、浓烈、发自肺腑的怀念;如《寻找克拉尔男孩》里,作者谈到在谢尔诗集里认识的男孩:“还有一个男孩,希望自己只有一英寸高,这样就可以骑着昆虫去上学了。”只一句话,一个小男孩就活了;只一句话,简练而又不失感情。

高海涛的散文语言质朴、干净,感情真挚、情真意切,是一种赋予了精神情感的语言,无论是写人还是写景,作者都是用最朴实的语言诉说着自己的精神所在。就如《英格兰流年》里描写父亲在清明节上坟的场景,如“父亲只好自己揣着馒头,拿了些黄纸,还在肩上扛了一个小桌冒着雪到西山上上坟。” 简短几句话却描绘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画面。如《青铜雨》中描写辽西的雨,语言淡雅、清新优美,但又赋予了这雨“沉实饱满”的精神,很轻又很重。

一篇散文的底气来自作者真实的内心,一篇散文背后的支撑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一个独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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