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求被他人理解,被理解类似于自我卖淫|佩索阿

2018-04-10 04:46 编辑:况语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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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索阿

  拥有花朵的人不需要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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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同生活的唯一办法就是否定自己。荒谬即神圣。


  除掉睡眠,人的一辈子只有一万多天。


  人与人的不同在于:你是真的活了一万多天,


  还是仅仅生活了一天,却重复了一万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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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习惯孤独而不习惯与人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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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活过的刹那,前后皆是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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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不要靠得太近——这就是高贵。


  ▼


  我爱你,犹如爱落日和月色:我想留住那些时刻,


  然而我想占有的,只是占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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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梦见你是我的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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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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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不求被他人理解。被理解类似于自我卖淫。


  一个人的阅读品位和喜好无疑是一种限制,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容易找到某种熟悉感,换来内心的共鸣,得到一种缓解之痛,可以暂时性治愈长久以来蛰伏心灵困扰我们的疾病。


  我的阅读喜好里有许多关键词,其中一个就是“忧郁”,在忧郁背后,跟着一串名字:卡夫卡、狄金森、太宰治、伍尔夫、茨维塔耶娃、普拉斯、索德格朗、齐奥朗……他们要么本身就是一个忧郁孤独的人,要么作品的基调呈现出忧郁的特质。


  今天推荐的佩索阿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和卡夫卡同时代,仅仅小卡夫卡五岁,和卡夫卡一样早逝,和卡夫卡一样定过婚却都是终身未娶,生前和卡夫卡一样默默无闻,在里斯本一家公司当一个按部就班的小职员,死后却和卡夫卡一样享有盛誉。


  评论家普遍认为他和卡夫卡、乔伊斯、普鲁斯特一样,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同样身为葡萄牙作家的萨拉马戈在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后接受西班牙记者采访的一篇谈话中,认为代表20世纪精神的作家有卡夫卡、佩索阿和博尔赫斯。


  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年6月13日出生于里斯本,葡萄牙诗人,拥有多重身份,还是文学评论家和哲学家,1935年11月30日,四十七岁的佩索阿因肝病恶化去世。去世前一天,他在一张小纸片上用英文写下了他的最后一句话:“我不知道明天将带来什么。”也许他已预感到,第二天带来的将是他一生中多次用诗歌描绘过的死神的拜访。


  也许在诗歌领域乃至文学史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佩索阿那么“复杂”。在他的诗歌里,他一共为自己创造了“七十二个面具”,通过这些面具和诗歌,他抒写了灵魂中的每一个裂隙,心灵上的每一处褶皱。他的“异名者”写作名垂青史,他创造了许多“不存在的名人”,这些“名人”各有各的外形、个性、生平、思想和政治、美学以及宗教立场,而且写的诗风格也不一样。他们和佩索阿一样都是单身汉,也出版诗集。更为奇特的是这些“不存在的名人”之间还有书信往来,互相评论翻译对方的作品。其中最著名的有三位,即卡埃罗、坎波斯、雷耶斯,这三个人在佩索阿的一本诗集《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里有介绍,也有他们的诗选。其实这些诗人都是佩索阿的化身,这些风格迥异的诗都是佩索阿的作品。而巧的是,“佩索阿”在葡萄牙语里就有“个人”、“面具”的意思。他的这个名字似乎宿命地定性了他的个性、思想与写作旨趣。


  幻觉过后的厌倦


  一切幻觉及其后果造成了厌倦——我们失去幻觉,我们的拥有毫无价值,拥有幻觉是为了失去的厌倦,曾经拥有过幻觉的遗憾,即便知道终将成为一场空也拥有幻觉的理智懊恼。


  生活的无意识里显露的意识,是向智力征收的最古老的税。智力的诸多无意识形式——灵光一闪、认识的起伏不定、推理与哲理——它们像身体的条件反射,像肝脏或肾脏自动产生分泌物一样。


  一无所有


  有时我在梦里试着变成一个举世无双、威风凛凛的人,浪漫主义者常常这样设想自己。一想到这里,我总是哈哈大笑起来。这种终极形象会出现在所有普通人的梦中,浪漫主义者不过是将我们常常深藏于心的帝国展现出来而已。几乎所有人在心底都会梦见自己的强大帝国:所有男人和女人都为他臣服,人们都对他顶礼膜拜——成为一切时代最尊贵的做梦者。很少有人像我一样致力于做这种清醒的梦,在梦里清醒到足以去嘲笑那些这样梦见自己的人,嘲笑这种审美上的可能性。


  对浪漫主义最严厉的指责还尚未出现:它将人类本性中的内在真实释放出来。它的无节制,它的荒谬,它对人心的诱惑力和感动力都在于,它是一种内心最深处的外在表现——一种具体可见的表现,如果人类的可能性由某些命运之外的东西决定,那么它甚至可能是真实的。


  哪怕是我,尽管嘲笑这些诱惑思想的东西,发现自己常常在想,出名是多么美好,被人爱戴是多么令人愉快,成功又是多么有趣啊!但我在假想自己的这些崇高角色时,另一个我总是站在附近的闹市街头忍俊不禁。我看见自己出名了?我看见的是一个出名的会计。我感到自己被提携到声望的宝座?它发生在道拉多雷斯大街的这间办公室里,我的同事们毁掉了这种场景。我听见人群在向我喝彩?喝彩声在四楼的这间出租屋里响起,和这些破旧不堪的家具形成反差,我从厨房到梦里都被这种平庸羞辱。我甚至没有做白日梦,像一切幻想中的西班牙贵族。我的城堡由肮脏的旧扑克牌建造而成,这些不完整的扑克牌从来都没法玩:它们还没掉下来就被老女佣不耐烦的手扫到了一边,她要把堆在一旁的桌布铺开来,因为就像中了命运的诅咒,又到了喝茶时间。但是,甚至这样的幻想都有缺陷,因为在乡下我既没有房子也没有老姑母,我无法在她的桌旁和一家人悠闲地喝着下午茶。我的梦甚至缺少隐喻和叙述。我的帝国甚至不在这些旧扑克牌里。我的凯旋队伍甚至没有一只茶壶或一只老猫走得远。我活着时就要死去,在这些郊外的垃圾堆中,在一堆废品中被人按重量称卖。


  面对这蕴含在一切深渊中的无边可能性,我至少可以举起幻灭的荣耀,就像它是一个伟大的梦想,举起没有信仰的显赫,就像它是一面战败者的旗帜:一面被孱弱的双手举起的旗帜,但它仍然不过是一面在泥泞和弱者的鲜血里拖曳前行的旗帜,我们被流沙吞没,没人知道它被高高举起的原因——是反抗,还是挑战,或者仅仅是绝望。没人知道原因,因为人们什么也不知道,流沙吞没了那些旗帜,也吞没了一切。流沙覆盖了一切:我的生活,我的散文,我的永恒。


  我带着挫败的意识,就像举起一面胜者的旗帜。


  动物


  今天,当想到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时,我感到自己就像某种动物,被放进一个篮子,某个人的胳膊挎着这个篮子,往返于两座市郊的火车站。这样一幅画面枯燥乏味,但它所展现的生活甚至乏味至极。这些篮子通常有两个盖子,呈半椭圆形,一端半开着,另一端底下放着扭动着的动物。但是,挎着篮子的胳膊将中间的铰链压了个严实,里面那个弱小的东西除了徒劳无益地将盖子微微顶起,什么也做不了,像一只翅膀已飞累的蝴蝶。


  我忘了我是在描述自己在篮子里的情形。我清楚地看到那只粗壮、晒得黝黑的胳膊,它属于那个挎着篮子的妇人。除了她的胳膊和汗毛,关于那个妇人我什么也看不到。我感到浑身不适,除非——一阵微微的凉风突然吹来,从篮子白色藤条的缝隙里吹进来,吹进我扭动的篮子。一种动物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在一个车站到另一个车站的路上。我似乎被搁在一个长椅子上。我听见篮子外面的人在交谈。一切归于宁静,于是我睡着了。醒来时,我被拎起来,再次带到车站。


  财宝和王权


  高贵而神圣的怯懦守卫着灵魂的财宝和王权……


  如果我哪怕将某种毒药、担忧或不安传染给一个灵魂该会如何!这样多少能抚慰一下我行动能力的慢性衰竭。我生活的目的就是败坏世界。然而,我的话语对任何人的灵魂产生作用了吗?除了我之外,有人听见我的话了吗?


  (编辑: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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