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辉诗作选读:一个个人世上的寄宿国

2018-04-10 09:54 编辑:红秋翠

丛飞网,丛飞,从飞,散文精选,古诗文,古诗词,诗人的故事

一个个人世上的寄宿国(长诗)


死亡,还未长大

你够不上一枝叶树

早晨,早晨之光中转动的形树

像孩子的笑噙住一束光

你讲述着光,也把光面的阴暗带走


当阴暗像断手落下,你

拾起它,也再吻抚一遍


说:有厌倦的体液喷射出


现在好了,轻松一些

你能说一句话给死亡听

死亡是听见了,一半光一半阴暗

之间是粘涕的东西。是的,别再逗孩子玩了

别再拿一只匣子蛊惑世界

别把世界,打扮成未来模样

那位瞎眼的看管孩子的名叫太之人

忙得,端不住夹生饭,倒向烧焦的花丛


阴暗之光,烧焦之香

谁在给世界装上吮吸的双只乳蒂

别让哭喊的孩子醒来,再死去


那个空地,与你等身

那个撑不住杆的赶路人

回来了,把渴望和家拆成二条路


没路

通往

原路


牲口也在赶路,明眼赶路人

已把脚裤倒穿成手套

都不敢回头望你一眼

想赤身裸体把空地包裹住


有配种之家住了进来

你想——这空地也是牲口一种

有二条线之家搬了出去

你想——这空地肯定埋下书卷和假眼


二条线

穿过

你赤裸之身

和牲口的路


蓝的、黄的、褐色的

草的、石的、云的

死亡之家,住进二条线

拆做虫的、鸟的、财狼的

黑的、白的、红的


空地——你泼水长树

你住进死亡之家,你住在线里


是的,苦涩又减免一些

你成为自己的呢喃之神

润泽之神——长出银白毛茸

你再也别为沉默赶制麻布孝衣


也就别再去,请断臂画人画穿山甲鳞片

来补贴得苍白病的家用

家,已剩下一个顶水罐妇人

整日在与清淡悠远的苍天较劲

这天苍白得,又低下一根草管之高

似在一盏灯与一粒芝麻之间

灯是埋在头颅内,芝麻是种在地表上


画不出思想之人,不敢回到这滴水之家


是那些热爱死亡之人,被死神赶回来

死意的判决仍是:死去了又为死亡多一张嘴


像给天鹅之死戏剧,赶制红彤彤太阳衣裳


这死亡,就屯养着一滴清凉之水

在你最为渴想时,等着你


你若真是爱上

这一滴水

你就来吧——


一滴水,一个家

二滴水,二个人

二十一滴水,二十一个死亡


你把它装在瓶里,捧在手上

你把它含在嘴里,咽入心上

你别把它丢弃,在臭沟内

你别把它嚼破、咬烂,在寒夜处


松尖尖顶住的

那一小滴

看上去

就是它前身的明珠


水之明珠——欲之墓茔


通往一滴水也是通往一个国

但别让苍蝇把血喷孔叮上,你来吧


古老的死亡腾出双手,用水去扛血


用水喂不饱之人,让他们改去吸血


对他们说:那静静顿失的江河,有急需的灼热之血


“能点燃火炬的,才是你需要的血中之血。”


血红的天,血红的地,血红的骨肉,你来吧


而纯净、纯净,你找到了它

你咽食了它,像在光弄响的金属中上升

噢不,是在下沉中上升

你找到了比水银还水的人,开始

伴同她呼喊——那轴音


那古老之人——开始假装死去

重做一副牧歌的喉咙,拿出内面的草石


那,从未露面

那将融化之人

比去敲打空气的锤子

还沉重


草石——纯净的身子和心

一个国,不是蚂蚱的国,以纯净上升

以光讲述着

以草石为围拢的家,逼着孩子们乐

死亡之乐

包围住你

像在晨光中遭遇转动的树,紧接着

正午,给你甩来比汽笛响的手帕


你站在正午之中,开始转暗

你的瞳孔开始冒出烟雾和血泉


“大海之性

露现玫瑰的子宫”

你听见,那边——一个国,只有一个人独语


纯净——草石

就像二个转动轴音之人


那一个通往国,长成一枝叶树

是由咽食过量的水银的蚂蚱,变来的


你仍还居住在一滴水里

从线内跳出来。你只知道,之前

有二个不测合作一个人

悄悄居住在你血的体内


你预感到:磕碎的骨会伴她飞行


像苍蝇

像最后一颗告别天庭的行星

来找你,来咽食你

来抚弄你的耳洞,说:死亡,都是假的


像一个合众国,假的

假得,所有的人

都在它征虐的内心忙碌

都把书卷读给你,把胸膛内的铁掏给它


掏不出铁,就掏出尚热之心


也掏出巢居在眼瞳内,那暂未出镜的香气


是有心之光,死亡永不可长大

若想吃上一枝叶树,比国大的果子,你就来吧


是的,能适应的,就多给一些

比恐惧多出了一个窗台

看得比猜想还远的,波荡之形

这一天,天就亮在这里,想上天的人就掉落这里


掉落假牙、玉坠、羊皮箱子

你抽出二条丝线

占卜即可通往的路岔

那时辰从未嫌弃的地形,把柱杆投掷进去


那位多了一位父亲的跛足少年

暂未给母亲以出浴神的名分押韵供奉

以出走改以

回家的炽情愿望

是的,你还在占算,掐指地算来

能感应的,就多给手指以外的挟持物

软的、硬的

就多些塞入眼瞳内处——一个国之形

被看得明明白白,就亮在这里,就埋在这里


真的,假的

掐算出比阴暗更阴的,犹似飞蛾未化灰烬

带走的王国——未经流逝水的桥头堡


是的,所有的人,会说话之人

都跳到线外

他们,都知道,说给死亡听的话

都让飞尘带走了

带给那只匣子的世界,封堵起来

这是二条穿过心胸的线

能说话说得世界像死亡跳动起来


那是绳索之线

而不是光之线

那是通向围困之线

而不是抵达路岸之线


你看见——每个人的嘴巴

确是都挂住一只匣子说话

嗡嗡噎噎地胡乱一通

也似一台破旧的拉风箱

把已腐烂的血肉之味来回抽刮着


之前——却是那悬浮世界

手撑柱杆,翻弄双层皱折皮

沿着长途来看你

看你,看得还未治好麻风病

看你,却看出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的沉默病来,你,口吐白泡沫

胸口升起夹杂花香的烧焦的烟雾

背脊有小蜥蜴磨蹭

脚趾有三角旗招揽——让给,世界

看:是黑色斑点,还是红色污迹

看:死人说的话,活人的聋耳在听


那是面条之线

还是铁网之线

那是通向边陲之线

还是锁住灵魂符码的书页胶线


那一句话,你还是说出了

是迎着晨光和诗的读诵说出的

在一个死亡的世界里

说给还活着的人听,给被推翻倒的墙听


呵,读诵和律令

果实和银镯

发出缭绕的悠远的轴音


你——就寄宿在这轴音内

犹似拱上一枝叶树高的

硕大无比的石板块,紧紧盖住

你,请别急着出门,去赶远路

你,请在这轴音内多住一会儿

多读诵那让芸芸众生耳聪目秀的律令吧

让果实,能转活成鸟飞起来

让镯子,能代替一会儿日月,琴瑟和鸣


你,暂且别出远门去

这同你等着迢遥无期的回家的炽望一样

安谧之家,仍还是律令

每一天诵读了七七四十九遍,方才读出来的

你看啊看,就在你的前面

恰好徘徊着九个人在选找九条交叉的路


天和世界,都已纠结一起

中间分线,捆吊着一只趟蹚着腿的蟾蜍

这一只,死亡有意养成的动物

仍还在无休止地以此挣扎读诵


呵是这挣扎——有着浪不滔天之意

你的世界,你的寄宿国,你的律令

你的匣子,你的腌菜罐,你的抽风箱,发出琴瑟和鸣


呵看那只蟾蜍,摸索着光上去

上到了那一枝叶树顶,把阴暗之涕喷打下来

那已玩完拨浪鼓的孩子,是已静静地沉睡

是这近似癫疯的睡去——让你获取到死亡的病因


空地,也是旷阔

也是纯净之身

没有拦路石、吃人虎

惟有野花盅迎着风诉苦

你若需要,你就来拿,你来吧


把空地拿在手中

也就把世界拿在手中

把世界拿在手中

也就把死亡拿在手中

把死亡拿在手中

也就把飞翔拿在手中


空地,飞翔

孩子们,飞翔,那位看管孩子的名叫太之人

飞翔

他是借死亡之手,驾以旷阔之翼

飞翔

他不是以柱杆,或以未烧的干草

飞翔

是他,不再看管孩子了,不看管蟾蜍和拨浪鼓了

是他,要去天庭看管霓虹了,看管那边的孩子们办的诗社


那一个国,没门,没围墙,没边陲铁网

那一个国,没嫉妒之人,没伐木刀俎,没缤纷的血肉掠食


那边没有杀戮的城市

让你舔舐比腐臭的血肉浓的乌烟


那边惟有红土原来的红轿子

让你饱餐一顿失魂落魄的歌谣


你的面角长出噤声、语词

让你缩身倒站回石头上,再度沉默


黑色火焰倒过来骑你

焚烧那能倒运转世的轴音,也焚烧琴瑟和鸣


一枝叶树和天上的孩子诗社

也来骑你——骑成一幢死亡酣睡的土宅


有杓子、鱼缸、玉梳子儿

像抓出疤痕的骑你,比二条线路更均衡


那、住在线内的死亡之人又来呼喊你

那、遗失岸之海,重把关闭的玫瑰的子宫赠还你


你手中仍握有炭炉,你重又死去一回

你死在诗人湿漉的眼瞳内,诗人死在朝向东方的目光上


那边,你看得见的那边,是黯淡而又辉煌

那边,你以身试法的那边,单一但清白


那边确是,纯净扯住,死亡才长不大,一个土著国

一个土著人,一头土著猪,一把土著刀,迎着天光一闪不见


你怎么变得不像自己?

脚变得不像手,手

却变得不认识脚,之间

那鼻梁又像捆绑着树皮呼吸

呼入进空气,呼出来火药和谩骂

也不言不语的,仍往

瞳孔内塞入吃鸣虫的嘴巴

你变了——你开始畅想着

你已说出一句话给死亡幻听

你真想在那边重新打制一个自己

而那个枝叶不剩的城市

只剩下一座被草莓出卖的颓废的公园


你瘦骨伶仃,皮包不住肉

确实是被你瞬息前的想象打蔫的

像父亲从来在光芒中放弃母亲一样

他们是乘坐手推车来的,要好好的跟他们谈谈

剥一瓣草莓肉给他们吃,劝他们回去,好好的


你变得认不出自己,方才已经

读诵出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一个寄宿国,剩下陌生和虚凉,好好的


你向往不前,迈不出前腿

践踏不进灌铅,不进想象里,你举起手

你说过:举手是向另一双手投降

你也说过:放鸟归山是树更多的敌人


那是另一个你自己——好好的

等于被另一个你无声的呼喊

窖藏起来,封冻起来,以血肉块代冰块

一块一块把你堆卸在溃散的光中

在荒凉的墓茔旁,与萤火虫抢食,好好的


你被任性分出另一个你

你被你分成一个古老的自己,对峙你

你再被你的向往分出二个强大的自己

在你重又被你的筋骨收缩为二个幼小的自己时,你

看见了——二个幼小和强大对峙着

过一会儿,一个变成海洋一个变作一枝叶树


像一个土著国变回死亡的幻景

而你,变不回去了,你被你捉来的鸟

关进空底的笼子里,你等着被吃掉

若你最终不被吃掉,照旧长出噤声

长出语词,还学会几声鸟叫,你,就会是好好的


你变化——像管制的信条


你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便就变回去爱情的影子

那一天,天空确是亮了一小时,然后暗下来

然后,你看见,在通向墓群的路岔,走出

一位被判折磨刑的人,他,披头散发

衣衫褴褛,几乎赤裸之身,边走边呼喊着:“你

还给另一个你那水珠的眼瞳了吗?你

还不起,就别去抠;核心,永在你心中……”


犹似花开在光中,死亡来到花丛中

那位和你相爱不久的人,借用呼喊

给你投递鼻涕,给你的孤寂把脉


要你变作幼小的——有十万毛虫企求你,想吃你

要你变作强大的——是太阳说,这一个国,你来主宰


炽热的光中,毛毛虫

逗着——暂未化作明珠的小水珠

像嬉戏着,暂未化作思想的脑髓

在天亮起后又暗下来时

灰色变黄的毛毛虫展开毛翅

在这脑髓扩充的地土踱步


那一位获刑的信条管制之人

一把鼻涕

一把血泪的

原不是对着你说,而是呼喊给毛虫听的


死亡,未长成毛毛虫大,也应要获刑

一个国,未准许一个人和光中的花相爱,也应要获刑


判死亡,获刑——变作一个国

判一个国,获刑——变作无知的毛毛虫


那位背负轴音之人,你来吧

来到天地合拢的尽头

在晨光之骨拱起巨石块的间缝


你住了进来,住在自己的骨缝

在展不开读诵的书卷

支撑不起一枝叶树的体里

也吁请呢喃之神润泽之神来吧

跟他们交谈一句:别让死亡,拿走所有


“别让死亡发光,诗歌黯淡。”

你的唯一发出声的轴音,转动起来

你的种植起蔬菜但筑不起炮台的国,也转动起来


诗歌

比轴音

多了二条线

一条通往寄宿国

一条通往你的体里

原来的二条

一条系住死亡的空地

一条牵住想象的四只乳蒂


把溃散的打包捆绑作未来模样,你来吧

但别让诗歌,跟死亡一般见识

天天找人的血肉吃,天天装扮冤魂模样,处处飘荡


酒神,也被扛了进来

是用二条线做成的担架

你闻到,他的鼻腔,散发浓烈的酒味

你感到,他的鼻内,窖藏有世界最好的酒

他的鼻腔内,有酒墙,有酒架子

有未长出粉翅的蛆虫,在他的呼息内,会把酒呷尽


他,是有点,放纵自流

这蛆虫,不把它扑灭,将会啜呷尽世界的美酒


你的——这一个国

不是血肉做的,是酒神啜呷的酒做的

你跳出二条线路,逐奔而至

就为了讨一二滴酒喝的

却不是为了那一滴纯净之水,与死亡争食

你的胃,吊挂在高墙上

你的刚解脱麻孝衫的身体,仍还在风中飘荡


也便是,你终生——不可再为死亡

忏悔一遍

像那位读诵轴音之人

能在转运的晨光中把死亡配制成酒

和着纯净的那滴水,也把一个寄宿国酿成最后一滴

那位酒神

便在啜饮中上升

你,再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他病了,想象把你扛了出去


死亡的主,酒神的奴仆

便变成一只自己赤裸的虫

用二条线的脚跳着:锤子和窟窿


你胸膛的窟窿,还找不着:草石、门


门是狱、是神、是诗

吊挂的钟

把你刨刮成

诗中的空气的细屑,一卷卷的

一个土著国,一个个忙碌之人,一卷卷的

他们,和淤泥

和死亡的细屑


一卷卷的甜的、咸的馅子,那呼号你的人

不是用走的,而是用飞的

不是用脚的,而是用头脑想象的

他——死亡的影子,你还找不着它

他——死亡的步伐,你还跟不上它


这一个国的,地之门,要上升了

这一个国的,太阳之家,要崩塌了


还是那呼号你之人

只要了你一碗红糖

便把一卷卷的死亡融化掉


他形如意志,从不被管制

却缩短了一个国的全日历——一秒钟


还是那酒神——让死亡伴着诗歌发光

也还是那劳役的活下来之人,让忏悔之神发光


呵,时辰已过正午

天还是未把早晨送了回来

你有病了,病得不轻

是你望不见那张熟识的脸了

是你回不到那个鸽子偷食浆糊的线家

你的想象失职了——你等着你

睁开第二只玻璃的眼睛时

那一个土著国,爆开来的,不会是

胸怀上的火光,应会是一碗纯净之水


你闭上第三回木棉的瞳孔时

失明的爱情,一只手撑着柱杆

像被电击一样,露身在你面前

犹似悲劫被轰散,你一个寄宿国的爱情

却容不下你,它要你走,走得远远的

和那天上的早晨一样,走得干干净净

你的那个静穆之家是有早晨才留下指纹

你的去探触死亡之线的想象之家,是

牵扯上早晨,才获得不被失明糊弄的像章


可能是的,一个寄宿国的爱情,只有

上天才能感应到它的体温,只有饥饿时

你才从光中带回那只一拐一瘸的幼獾之行

幼獾怎么会在天上——谁阴霾的爱情生了它

还是人为的铁器把它上去,死亡的实验之行

你怎样也想象不出,这,尚欠早晨的天空有病了


你再睁亮第四只像橄榄果仁的眼睛时

这一个寄宿国的爱情,仍用串过孩子诗社的线,来串你


你等着你——能穿过这通往

想象像是已康复之人,把更多的物食

从光中还了回来。每一天,有这样多好

呼叫声会变作比银镯好听的爱和歌

父亲会提前摆渡回来给有病的母亲洗澡

洗到二更猫叫时,像把死亡洗得更渺小了


死亡不是装出来的——伟大,更装不出

荒芜、颓废、人心溃散,国之败落

是的,这那里是被早晨拒绝的,一天埋葬的脸和心

是的,你要的是向想象赎回二条线,贴身的路和岸



注:本网发表的所有内容,均为原作者的观点。凡本网转载的文章、图片、音频、视频等文件资料,版权归版权所有人所有。


查看更多>>
上一篇:罗伯特·哈斯:在童年的恐... 下一篇:包尘诗作选读
分享到:
微信扫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