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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与友人漫步(组诗)
2018-04-10 14:04 编辑:郏觅珍
诗人简介:
欧阳关雪,女,河南平顶山市人,七十年代出生。毕业于郑州工学院,自幼喜爱绘画与写作。现居平顶山。
《雨中与友人漫步》
无衣的幽灵,飘进
我体内,是蛛丝秋雨,
不断从乌云翻出。
我蓝色头颅里,有座嗅雨的孤楼。
伞,不愿展开。
是我,不愿让它展开。
出发的雨,需要
滴灌冒烟的生活。
雨,在虚无键盘上弹奏。
池中睡莲,从天空
同时弹奏,押韵的鹭鸣。
左手,一池睡莲;
坚硬花朵,悬浮为水面
葡萄红尖果。
右手,半亩柳树兀立。
一支巨大,高昂的粉色荷花,
向上尽力张开,包绕了隐晦天空。
这朵花,就是我儿时看到的
最早的,画中的荷花,现在,
就无畏地开在我们眼前。
不同景色慰藉我们的不同。
小野鸭,来回在睡莲铺成
的绿地板上走动,倾着扁嘴,
摇晃独舞。
一支空想的伞,空降,
与湿润视线隔离。
摇落桃树存储的秋水,
把凝神山野再次打湿。
大片芦苇水中团结,支起
道道斜墙,分割着水面,深插
淤泥,吸吮水中豹纹的凉意。
荒僻秋野,滴滴沥沥,静静
飘摇着,与我们漫步同行。
《小 岛》
她在闪耀,有了小岛,
突兀梦中,缠着生活的薄雾。
幼时小岛如鲜花浮出。
北方曾托举她,草,在漫跑。
那是梦,在午夜无人大街滚动。
一个专属于她的瑶池。
她从小就活在那座小岛。
小岛,如仙童,美而随意。
一天,她在海腥中沉睡。
有艘大船悄悄把她掳走,
带她到一个城市喧嚣。
幼小她,不记得岛在何方。
她再也回不去——
无法再找到无名的小岛。
她梦中,常梦到落泪的岛。
渐渐长大,太阳下的挫折、
快乐,让她开始追忆那岛。
她们和他们,心中皆有小岛,
别人无法探寻,也不让别人
打扰的岛,岛上一切,
也不让人知道。受伤的
她和他,可以偶尔藏进岛上。
在人生中途,她决定去找寻
她的小岛。但小岛,已被海水
腐蚀、淹没。她开始在内心
筑起不消失的小岛。围着小岛的
帆,已发黄。岸边椰果,在旅行。
她已是远处晦暗的灯塔。
只要想到小岛——
她就会发着光,就有一条
分开城市的空中小路,直通到
那茫茫海上,颠簸不尽的小岛。
《香山寺》
那天,鸽子,白色鸽子飞过寺庙
香柱上的气流,对天马的追逐
和乡野的玉矿,都立在蓝色佛塔尖
只有塔,灰色塔,倾听着圣地
大剑戟梵音里的魔音,那天
香雾漫射这座馒丘上的寺院
穿黄褐袍子的年轻修行者
唱诵着我不懂的经语降示
新修寺门,是寥落蓝天的天赐
其实高处还有一个门
那少年时来过的山门,石磴
在涣散迷离光线里缓缓回放了昨日
《鲁山李子峪之行》
我们在谷底石上,兔子一样跳走,
脚下每一步,都小心飞着。
这是个庞大的石群阵列。
粗大砂砾上,无数怪石在值班,
它们,已被水打磨,这以前
一定是条宽阔的大河。
现在,四周干涸,只剩瘦弱
溪水,翻阅乱石的书页——
冲刷的白痕石面,有些已发绿
显现粗大的褐色生长线。
螳螂,驮着青色大肚降落。
蜘蛛被崖上蚂蚁,艰难提拉。
我们钻进狭窄山洞,匍匐,
变成大野山会说话的喉骨,
又爬过高石,躲避水流。
你猴子似的攀上危石枝柯,
急抛下黄涩的小球,
那是野柿树创造的圆糖果。
男孩们展翅,霸占了四周巨石,
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岛屿。
他们彼此争斗,用石块
投向脚下的“潭渊”,
制造巨浪。黑蜂,绕过身旁,
扇出我们的恐惧。
“贪山”旅友,爬上
两边危山,隐没了自己,
在枝叶间,专心爬梳
把褐色鸽子蛋——野猕猴桃
采摘、收藏,忘记了双手
被野圪针洗礼、扎伤。
小小丁烷罐,为午饭输送着能量。
野炊,在巨石头顶展开。
上游山泉煮沸了野山的甜。
山风微醺中,你在宽大石床上
入眠。峰顶阳光穿过野枝缝隙,
悄悄按摩着深深谷底的你。
挽起裤管,盘旋在溪涧的少年,
热情领受透明泉水的透明教育,
沿着几亿年前,冰川打造的
岩石巨型肋骨,暴露着
被打湿后害羞的泳装。
两边山野的树叶偶尔发慌——
它们在预备发黄的飘落——
这野山之谷荒远的乱石路,
成为记忆的叶纸,质而脆
皱缩、破碎,如脱落的馈赠。
我的相机,只是暂时定格了
光线真实朗读十月的某一天。
《白龟湖西小世界》
剑麻高擎白色火炬
低垂着花朵,排着队
守护着野小塘。大黑蚁
走到了柳叶尽头的寂地。
割草机,轰响驱走了蚂蚱一家。
湿地的巨肺,是台空气净化器。
白粉蝶在剑麻叶上论着爱情,
不幸被寻花的蜂,惊扰。
穿过模糊白杨,栾树,
向你射来,后工业的夕阳。
有些焦枯的竹林,正飘进
它们集体幻想的梅雨南方。
你坐上塑料条编成的小凳,
脚下,踩着小小的木质码头。
背上插着小红旗的挖掘机,
在你面前尽情表演,它努力
探下身子,把巨大黄色螳臂
深入水中摸索着——
渔夫,搁浅了他的小船,
带着他钟爱的鸬鹚离去。
挖掘的大铁手,搅起一大朵
水花,紧攥一把湖泥,扭动
履带腰肢,把它们抛离水面。
远方,一大团一夜长出的
蘑菇楼群,身后是电厂的
大烟囱。面前,芦苇荡的刺头,
斜聚着类似高粱的摇头叹息。
一群觅食归来的白鹭,扇动
白闪闪的衣裳,盘旋落在
人工河边,变成一个个光点。
刚剃了头的小草,浓烈草气,
话别了伐倒的夹竹桃与枯竹。
湖边泥浪诡觉翻出了旷野的慢。
夕阳,收敛了光芒,镜头缓缓
向水下沉落,在天空涂抹下
一道简短反光的破折号。
《假花》
假,偶尔也有意义。
我的假花,
就长在高高的,白色
带手柄的瓷杯中。
它模拟出一蓬海棠
与蔷薇花的雅集。
它会跳入透明的玻璃厅,
也会插进白色篱笆中。
谁有它的Pose永久?
是开花的雕像吗?
那样我的假花,会有
胜于雕像的一面。
只有它,我不休息的假花。
我不能给它清水,
却能给它暖轻的阳光。
假花膨开的枝叶,静静蒙尘
却不凋落。我总是耐心
把那些灰尘冲洗,无香空气中,
它坚持为湖屋中的我开着——
黄色花蕊,扑打着白色墙面。
还有我的那束小玫瑰,
虽然也是假的,却不会枯萎。
它生命的重心,长年默立在廊下,
围抱着内心蓬勃的,坚固摇篮。
《我为内心的蓝色知更鸟包扎了伤口》
清晨,太阳开始旋转光线的魔方;
清冷,默藏着最高希冀。
浑浊河水在这个城生根,
落寞犹如有纹理的锰矿石。
游船,是否做过行驶在
大西洋上的蔚蓝之梦——
那年轻的群楼景观,是否
知道意大利的凌空存在。
逐渐抬升的塔吊,机关枪似的
伸出枪管,凛然于避雷针之上……
我被疼痛袭击,在桥上浮起,
身后是车辆飞过地坑的轰响。
此刻,忘忧花站在叶子上涌来。
我为内心的蓝色知更鸟包扎了伤口。
《被热闹贩卖的路》
这是一条滚涌各种人的路,
但此时它却不能算作路。
这是平原一个小城的早市,
天未亮,你就能听到嘈杂嗡鸣。
机动和电动三轮车驶来了,
满车的萝卜想把车压弯,
卖萝卜的老汉把刚出土的
绿萝卜铺摆在路边。
卖肉的女人捡起半截砖块,
把她卖肉的摊子架的更稳。
一个面容姣巧的女孩子,
站在黑幽幽矮板凳上,
在她简易的高铁架小药摊后
喊着甲沟炎,灰指甲,
年轻的喇叭声
震扰着行人的耳膜。
大桥下,传来发动机研磨黑豆、
黑芝麻,轰隆的机械声。
远方的人在想家,这是
一个残疾人在秋鸣——
嘴边的麦,透着时尚,
他坐在自制的简陋滑动木板上,
我却找不到他的双脚。他沉缓的歌,
换来路人丢下的一元纸币。
卖韭菜的老人依旧捆好韭菜,
码在台阶上;卖包子的女人穿着
黑短裙,对着自己男人呵斥着;
卖苹果的男人喊着苹果便宜了……
沉甸甸人群不断从晨路冒出,
邻居们偶尔也会打个招呼。
这只是这条路的某个小段,
九点之后,车辆会一辆辆快速驶过。
早市的凉气,被热闹贩卖的路置换,
我走在人群中犹如走在一个人的海底。
这些小贩会被城管和环卫工清扫
消失,连片菜叶都没留下。
《黄昏水边》(一)
我的脚在库沙中凝滞,
慢划出一道小小水渠。
睡觉的车,被主人驾离,
这片水域,现在只属于我。
我用目光,丈量迷幻水库,
落日反复涂色的水草,
向我漂来铁锈红光。
我又直视了一次夕阳。
西沉的最后光线,
灼累了我的眼睛。
踏入水中,泥沙的
细腻砂布,擦出清凉。
蓝裙新娘,扯出蓝色翅膀。
我敲着枯树,黯淡的鸟类王朝,
望不到影踪的翠鸟,
对我咕哝着昏暗之歌。
游艇孤单单穿行在松林间;
凋叶在我脚下清脆撕裂。
扁竹的绿头发,凑在一起。
弧形小路,点缀着鹅卵石花环。
合欢花的小刷子,扫过
水银光柱交汇的天空。
电子眼还在无休止工作。
黑眼圈池塘送走了垂钓人。
夜的微光,无法淹没那座
汉白玉雕刻的白桥——
桥栏上雕下的莲花与浮云——
一颗星,抓起了起飞的坡路。
《黄昏水边》(二)
诸多静物默立在“海边”。
沙,迎风从指缝流走,
我却无法把握。
我忍不住重复这流逝。
我眼内流动黄昏的巨蛋。
水面波浪,追逐着,直到
太阳耀眼光芒投射的地方,
那不停旋转,却沉默的金唱片。
月,似乎一直没下山,
只让我看到虚弱的半圆,
它在天上静静挂着。
车与人,飘落在沙滩上。
小孤树站在水里,碎波摇着它,
它太热爱水了,它不惜
淹没了自己。勇敢小树,
我为它感到涉水的孤单。
远方,水中沙岛像艘航船,
柳树,是它多情的桅杆。
沙中幼小螺壳,被抛物线扔进
水面,豆大的水花跳起。
我看到太阳正悄悄沉淀——
我的脚,自由印在沙地上。
清凉桨声仍在敲击波涛,
半个落日与渔船,慢慢不见。
这星体漩涡里旋转的水岸——
《我住在湿地边缘》
我住在湿地边缘。
绕过竹林,
我看到了一条小路,
一条被斩断的小路。
我小心越过,
被小路牵引。
柳树夹道。柳干上挂着棕色须根,
它们曾在水中清训室度过。
我缓缓而行,触碰路的无声。
喜鹊喳喳,感谢着湿地之家,
抬头望,却找不到它的影踪。
透过柳枝我看到了垂钓人。
他坐在废弃船头,固执地
握着连通铁锈色水波的鱼竿。
左边,水已退去,
留下倾泻沼泽的影子。
我继续向前,几只白鹭
从水洼地飞过,掉队的一只
在远处悠闲地渴饮。
路的尽头,浮萍动荡之中
我看见密匝匝一片野莲,
绿叶们,舞蹈着一顶顶白色礼帽,
朝着空无一人的廓大水面。
它们空茫的意志,攫取了我的心。
(编辑:葛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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