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的寂寞—王长征的诗（组诗）

　

作者：王长征

　　胆小鬼

　　街边老人他不敢扶

　　儿童落水他快步走过

　　老婆被人摸默不作声

　　领导犯错不敢批评指正

　　家中遇盗自认倒霉

　　被人抢劫不敢报警

　　院子长满了荒草

　　隐身其中仍觉不够安全

　　他曾发誓做个强者

　　走向社会不过两年

　　他竟越来越认不清自己

　　骂

　　二胡拉起来

　　唢呐吹起来

　　铜琵铁板敲起来

　　酝酿了一夜的情绪

　　电脑前坐下

　　打开社会新闻

　　蓄满一池子的百万脏话

　　瞬间在喉咙聚拢集结

　　屏住呼吸 牙关紧咬

　　任由不满爬上青筋暴露的脖子

　　任由疼痛在跺得生疼的脚跟扎根

　　任由愤怒的面孔涨得血红

　　如同一只可怕的野兽

　　鼓鼓的肚皮让自己更加庞大

　　恨不得有一千张嘴一千根舌头

　　恨不得有一千只鄙视的中指

　　和一千只戳脊梁的食指

　　恨不得用皮带狠狠地抽

　　恨不得用锥子用力的戳

　　恨不得长出凌厉的锯齿

　　将当事人生吞活剥

　　恨不得站在万丈高台

　　让一万个高音喇叭同时开播

　　语言变成带血的刀剑

　　用另外一种口腔发射

　　这是时代的批判

　　小人物也能倾泻不满

　　从温顺到恶毒

　　只需一根网线

　　他因不相干的人和事

　　生气三天三夜

　　嗓子哑了、嘴巴冒烟

　　满足于做英雄的意淫

　　无人知道现实中他多么懦弱！

　　说

　　唾沫星翻飞如雨

　　舌尖储满能量

　　一味自鸣得意

　　忽视周围侧目的人群

　　从白天说到黑夜

　　嘴唇如两片弹簧

　　三天三夜也不会干渴

　　说起光辉历程

　　兴奋得热泪盈眶

　　说起未来远景

　　她激动得歇斯底里

　　她总有很多创意

　　总有无数思路

　　永远站在时代的最前列

　　仿佛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抹布挡不住她高谈

　　雷声压不住她阔论

　　没有困难能把她打到

　　只要她说谁都变得失语

　　不熟悉她的人

　　将她当做人生导师

　　只有我知道

　　她说了一千个项目

　　却一个也没有去做

　　信教的乡邻

　　常常溜进夜色

　　避开犬吠、星光

　　瓜地里鬼鬼祟祟

　　不敢发出声响

　　抱起溜圆的西瓜

　　一路躲躲藏藏

　　唤醒沉睡的儿孙

　　把偷来的果实分享

　　口中还念念有词

　　“感谢主，请你原谅！”

　　放生

　　刚将几百斤鱼鳖虾蟹放生

　　河对岸一条电船立马入水

　　渔人东张西望

　　等待我们离去后“捡漏”

　　他的装备十分齐全

　　一辆奥迪伺机发动

　　我们耗费两个多小时饥肠辘辘

　　他躺在船上悠闲地吃起香肠

　　得意地竖起一根卑鄙的中指

　　我们最终败下阵来

　　各自散去忙着要做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

　　师兄脸上阴云密布

　　似乎在酝酿

　　一场冲刷河流的暴风雨

　　领导的女秘书

　　从我面前走过一本正经

　　在客户面前笑谈风声

　　胸前藏着一个

　　温柔陷阱

　　除了酒量大

　　她什么都不会

　　醉后就到高档酒店睡觉

　　公司的业绩不断攀升

　　房子、车子、票子应有尽有

　　领导对她敬若神明

　　同她相比

　　我囊中羞涩比天空还空

　　可她仍在抱怨自己

　　又累又穷

　　味道

　　十年前班内穿着最破的同学

　　十年后混成最有钱的老板

　　像一条河风水流转

　　脚下的路黑白分明

　　他的世界深不可测

　　他咬紧牙关一路打拼

　　风风火火妙不可言

　　同学聚会他满面春风

　　轿车开得左冲右撞

　　嗓门大得揣摩不透

　　只有脑满肠肥最为真实

　　一面是扶危济困的慈善家

　　一面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不孝子

　　上个月见到他衣衫褴褛的母亲

　　提起他，带着无比愤怒的表情——

　　发财后他常常装腔作势满不在乎

　　高档酒店请遍所有熟悉的朋友

　　浑身散发着香水味、铜臭味、官味

　　就是闻不到一点人味

　　小美

　　八个月的小美

　　爷爷是局长 爸爸是老板

　　妈妈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可惜没人要你了

　　你被丢弃在保姆家里

　　成了全世界的累赘

　　保姆最近找不到东家

　　表现的很生气：

　　“可怜的美美，你都快成孤儿了

　　就不能不哭闹不让人心烦吗！”

　　快离婚的女人

　　在床上睡了一个月

　　哭了一个月 骂了一个月

　　那个没良心一直没来看你

　　习惯了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一时的冷落无法适应

　　你日夜不停地幻想

　　能生出一双翅膀

　　飞到订婚的那一天

　　当初被你摇头拒绝的对象

　　这些天只有他在照顾刚流产的你

　　听说他已结婚

　　你心里都是醋意

　　如今你整个人都很脆弱

　　多想有人给你慰藉

　　昔日追求者更加英俊

　　并且两次陪你包夜KTV

　　谁也不知道是否发生了什么

　　但邻居发现你脸上又开始出现笑意

　　还有人听到你打电话对他说

　　“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里……”

　　小乞丐

　　冰雪也罢

　　寒风也罢

　　雨雪的冬天

　　薄衣单衫

　　独行的寂寞

　　沙哑的呻吟

　　不值一提

　　脸上春天般的笑

　　花朵一样可爱

　　嘘——

　　不要惊醒

　　他阳光温暖的梦境

　　作者简介：

　　王长征，安徽省作协会员，北京西城签约作家。作品见于《诗歌周刊》、《星河》、《北方作家》、《天津诗人》、《大风诗刊》，2012年出版诗集一部，现为《中华风》杂志执行主编。

　　（实习编辑：葛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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