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马诗集《惶惑与祈祷》:面向人类灵魂的省思 

2018-07-13 08:09 编辑:冉妙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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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诗人沙马被誉为“地域性写作代表人物”“少数民族文学新生代前沿作家”“民间思想探索者”,著有诗集《梦中的橄榄树》《灵魂的波动》《沙马诗选》和散文随笔集《虚幻的面影》等,曾在海内外报刊上发表大量文学作品,在多家主流网站设有主页或专栏,其诗作连年入选“年度中国最佳诗歌”,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等语种在国外发表,并产生广泛的影响。沙马曾获第七届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第四届四川省文学奖特别荣誉奖,第三、四届四川省民族文学创作奖。

沙马的诗歌世界中,交织着丰富而驳杂的精神谱系。西南边陲群峰之上的山寨是他生命的起点,那些独具高原特征的物象,丰厚的民间文化典籍和俯首可拾的民族神话与传说,充盈了他的文化血脉。沙马生长于云贵高原一个边远山寨,从少年时代开始写作,成年后走出大山。现代教育的洗礼,使他具有了开阔的视野。在20余年的诗歌写作历程中,他承续着民族文化心理基因,以故乡为灵感的策源地,表达对这片精神血地的复杂感情。在沙马最新出版的诗集《惶惑与祈祷》中,呈现了其日渐成型的抒情方式,体现出一位现代知识分子面向灵魂的省思。

沙马的诗歌写作自觉地在走一条回归祖灵之地的朝觐之路。不唯他一人如此,就整个彝族诗歌群体乃至少数民族诗人而言,自文化母体汲取精神汁液,以抵制日益同质化的写作困境,已成为一种普遍的文化策略。古老悠久的彝族文化是彝族人在数千年迁徙繁衍中形成的文明积淀,蕴含着独特而相对稳固的心理意识和哲学观念,是当代人创作的文学之源。

沙马大致从两条路径找到重返历史的通道:一条是寻访历史遗迹。如《过古王国遗址》一诗,诗人在实地踏勘中真切感知祖先创造文明的艰辛与豪情,重获历史传递的祖先谕旨。在《彝人·十月太阳历》一诗中,他对本民族的历法表达了由衷的敬意。“十月太阳历”是彝族祖先创造的天文历法—— 一年分十个月、每个月有一个主题,集自然变化规律与生产劳作特点于一体,是彝族智慧的结晶。另一条是解析历史文明载体。彝族人有着丰富的民族文化符码,如毕摩祭祀、吟诵经卷、羊皮鼓舞等,据此可以触摸彝族独特的自然观、宇宙观和生死观。他们有着鲜明的祖先崇拜意识,对死亡充满尊重,如诗歌《灯盏》:“如果你曾是过路人,请和我一起惦念/木栅栏、酒碗、纯朴的笑容/以及每一间简陋的土掌房/山寨里,如果有人死了/不论亲人或仇人,谁都愿意为死者/唱一首离别的歌谣,安慰去路的漫长”。这个民族既强调现实的奋斗与挣扎,又重视精神的纯粹性,溯源式的诗歌写作成为对文明积淀的梳理与呈现,重构了一种深沉凝重、灿烂辉煌的历史美学。

强烈的现实关怀是沙马诗歌赢得关注的重要原因之一。彝族人在漫长的生存之路上,曾疯狂地攫取过自然的珍宝,昔日的猎手一度成为族群中的英雄,那是与低下的生产力有关。到了具有理性意识的诗人这里,祖先的行为被重新审视,痛感环境恶化带来的厄运,以笔为剑,直指痼疾。如诗歌《可以忏悔了》:“祈雨的仪式,在暮色和钟声中停歇/祷告后的歌谣,仅仅三天/已被怀疑和冷笑撕成碎片飘摇……面对沉寂的河流,泪流满面/静穆了许久,你说/可以忏悔了/乌鸦‘嘎’的一声飞离枯干的树桠”。诗歌写出了让人痛心的场景,笔端含情发力,批判尖锐而锋利。对生态环境的关注,对自然平衡意识的追求,是彝族诗人创作中的一个普遍现象。在现代社会转型中,少数民族面对自身的生存境遇,往往需要有一个较长的适应过程。诗人从自然环境的恶化看到了族人现实生活的困境,他的忧思既针对他们物质的贫困,又集中于精神的迷惘,并将自然生态与其生存现状相联系。在《鸟儿在大街上停歇》一诗中:“春天还在上升。流浪的鸟儿/多么像大街上那些神态惶然的彝人啊!”鸟儿栖栖遑遑,无枝可依,在表达自然环境被破坏的愤懑之情的同时,深层却是对彝族人精神生活的忧虑。

沙马伫立于故乡的高岗上,遥望云朵、山寨、羊群,抒发他的赤诚情怀。其诗歌朦胧温婉,含蓄节制,体现出与群山万壑对话的渴望,又多半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呢喃细语。诗人的“惶惑”来源于现实中遭遇的诸多难题,因此,诗人发出了“祈祷”之声,以人文良知观照世俗民生,期盼人世万物能在一个更加和谐的世界里共存共生,各美其美,美美与共,体现了一份深沉的责任与情怀。

彝族是一个诗性的民族,从口耳相传的民歌中,可以感知这个民族与生俱来的抒情气质。诗集《惶惑与祈祷》体现了沙马成熟的诗歌品格,他站在云贵高原的抒情场域上,聚焦独特的自然地理物象,以赤子之心感应天道轮回,书写现实人生,在不断回望祖先和故乡的同时,为彝族人遭遇的多重困境而黯然神伤。但他又不囿于本族之局促,而是以深沉的文化情怀打探世道人心,忧虑人类的未知与局限,形成了更具人文意义与价值的人类学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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