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倦终老又相濡以沫
2018-12-11 11:23 编辑：班觅海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也是一年一度的春耕季节，舅妈从城里回乡下种地。站在一片桃花里，她心底涌起的记忆让她潸然泪下，这些记忆里最多的是她爱恨交织的婚姻生活。站在那里的虽然是耄耋老人，但在那个年代里，他们一样是风华正茂的少年。
那是60年代末，中国正经历着水深火热的煎熬，姥爷走得早，姥姥拉扯着5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能生存下来都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家底给大舅成亲安家。但是面对已经成年的大舅，无论再怎么一贫如洗也要为之操办。
当年舅妈家也非常穷，舅妈的父亲英年早逝，母亲带着她与弟弟一起另嫁，寄人篱下的舅妈早年受尽世间冷暖，过着衣不蔽体的日子。后来遇上大舅，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年轻时的大舅一标人材，白净的皮肤，高挑的个头，在当年农村，大舅算得上是一位俊美的少年。最了不起的是大舅的口才和聪慧的头脑。当年，喜欢大舅的姑娘也有好几个，但都因大舅家太穷而告吹。
大舅娶舅妈时太穷了，一套新郎装都没有，还是借我爸的衣服裤子和皮鞋。老家有习俗接新娘子那天要提一块离娘肉去，那块离娘肉还是头一年村子里死了一头牛分得的一块牛肉，姥姥是一位能干的贤惠女人，姥姥用迷迭香熏制这块牛肉，硬生生的让一块死牛肉变得鲜香起来。
大舅与舅妈成亲后，大舅就成天周边的村子里买猪杀猪卖猪肉。在当年，杀猪匠可是一个吃香的活儿，在平常人家有可能一年半载也见不到荤腥，可大舅隔三差五的提回一些肉或者下脚料回来。稍有一点好的肉，大舅就提去给他在外面的相好一起吃了。
大舅有相好的这事舅妈是知晓的，但她深知自己娘家无靠山，奈他几何?为此，舅妈只能以泪洗面。每天深夜，舅妈独自挑着马灯去小河边接大舅。若是看见大舅与相好的在一起说笑，她还得悄悄的躲起来，要是被大舅发现了，非得被打得半死。为此，舅妈也来找我妈告过状，哭诉大舅为何嫌弃她?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每天回家敬他象老爷一样还是不满意。老妈是娘家的长姐，面对这么不争气的弟弟也是恨铁不成钢，跑去质问大舅：“你敲锣打鼓把她接进来的，如今不好好待她，成天不着家，在外寻花问柳的，象不象个男人样子?”大舅恼羞成怒的反驳：“我又没亏待她，让她去看看别家吃的什么，她吃的什么，还不满意呀?”然后，老妈又去劝舅妈：“你好好在家把几个娃带大，他这几年犯烂桃花，非得遭这个劫，待他渡过此劫就好了，这总比他犯了缺胳膊少腿的劫好嘛，至少他还是一个周全的人，等过了这个劫，他就正常了。”
当年不知老妈为何昧着良心用这样的法子去安慰舅妈，反正舅妈是信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期盼大舅能早点渡过桃花劫。或许老妈也是为了舅妈好，让她多一点安心。大舅遭遇的桃花劫时间特别漫长，这让舅妈心痛到了极点。
还记得大表妹长大成人后，还看见大舅的肆无忌禅，大表妹很不解的问舅妈：“妈，老爸这么多年都这样的折磨您，您都没想过要逃离这个家吗?”舅妈叹了一口气说：“命中注定只有八两米，走遍天下也不会有一斤呀。还有你们姐妹几个还小，找个后娘来虐待你们，我这心哪能安宁。能天天照看你们，就算我苦点也值了。”
慢慢步入中年后的大舅虽然不再有桃色新闻了，但回到家里时还是对舅妈冷眼相待，在外看见别人笑嘻嘻的，一转脸回头看见舅妈，那脸就一下子阴沉下来。舅妈只要一瞧见大舅这样，就识趣的走开或者低眉顺眼的默默做事。
大舅在家总是嫌弃舅妈做的饭不好吃，嫌弃舅妈不会打扮，嫌弃舅妈粗糙的双手。每天嫌舅妈做的饭不好吃，又偏偏餐餐都要舅妈做下酒菜，一个人喝酒不欢，非得要舅妈陪着饮酒。
其实呀，舅妈长得可以的，中等个子，穿着朴素是因为节俭，有好衣服也舍不得穿，担心干农活弄脏了挂破了。那双粗糙的手也是成天在地里做工变成那样的。舅妈的手真是巧手哟，记得当年帮老妈的忙，给我老爸做了一双连着鞋垫的袜子，那叫一个好，针脚细密均匀，绣在上面的花儿活灵活现的，人人都说好。舅妈做得一手好吃的下酒菜，谁到她家做客，都流着口水等着舅妈做的饭。其实呀，大舅是喜欢吃舅妈做的饭的，因为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就知道。
大舅还有一个最最嫌弃舅妈的毛病，他们结婚50年了，从来没有跟舅妈一同回过娘家。每年的大年初二，就只有大舅一人带着礼物前往舅妈的娘家拜年。也曾问过大舅为啥回舅妈的娘家都不带舅妈一同前往?大舅的回答是：“看你舅妈长得那个样子，走在一起没面子。”这回答简直让人大跌眼镜，要知道，那娘家是舅妈的家，可不是你的呀。好多次，舅妈都试探着说要与大舅一起回娘家，免得娘家人和左邻右舍的问起不好。大舅生硬的回答道：“要么你去要么我去，不然的话大家都莫去。”这话一出口，舅妈又只好依着大舅了。
如今这一对已经暮年的老夫妻，虽然天天相濡以沫，但是大舅的强势，依然对舅妈嫌弃着，但同时也天天依赖着。不管是晨曦还是夕阳西下的傍晚，在广场里散步的只有大舅的身影，只见他与一群大爷谈笑风生，但一回到家里，他就趾高气扬的喊舅妈倒茶呀煮饭呀，不停的指手画脚，他自己则像是一位太上皇上一样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待到舅妈把饭菜做好端上桌时，他又挑三拣四的嫌这嫌那。
哎，大舅对舅妈一辈子都在嫌弃，却又一辈子在依赖。正如以前姥姥说的那样，不是冤家不聚头呀。大舅，请您对舅妈好点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