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第四十四回 刘瘸子告状开封府 金桂姐鬼魅葡萄架

2021-02-15 09:23 编辑:程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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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名诗:

    牵牛织女别经年,安得阿胶续断弦。

    云母帐空人寂寂,水沉香冷月娟娟。

    泪抛红豆天冬后,心苦石莲半夏前。

    满地黄花落轻粉,当归何事负金钱。

    原来刘瘸子买礼来黎寡妇家看岳母、媳妇,反被一顿凌辱,回家向亲戚们告诉,傍人甚为不平。也有说,你从幼定的亲,谁人不知?现有本夫,无人敢来娶,到底是你的老婆,只是你穷了,娶来不能度日,也是枉然。该央人去和他说,不如招赘进去,与他做二年生活准算财礼,三年后成婚,倒可长久。也有说,你丈母嫌贫爱富,既不肯认女婿,定然要嫁个好硬主儿,压住你不敢告状。不如趁此机会先告他个赖婚图财,一张状子到了开封府里,官府再没有拆散姻缘的。当官领了来,好就留在家里;如不好,还嫁他几十两银子,也不折了志气。刘瘸子气忿不过,即走去寻开封府前一个写状的刘小川,是他一家堂伯叔哥哥,告诉了一遍。小川道:“这状极有理!咱刘家就没有人了?白白的着人家赖了老婆去,也抬不起头来。”即时买了一张纸来,写道:告状人刘朝,告为赖婚图财事:朝系千户营刘指挥之子,先年父定黎指挥女金桂为妻,媒礼不欠,有原媒张氏证。今经多年,因父任山西守备,丧后贫穷,意在赖婚转嫁。本月朝备礼登门,反行凌殴,两邻吴大证。

    坑赖婚姻,律有明条,哀天电审,含冤上告。

    被告 黎寡妇 金桂姐

    干证 张氏系 原媒 吴大 系邻佑

    原来开封府知府名乌古,是兀术四太子营里老都护官儿,因年老不能出征,升在东京开封府。为人七十年纪,生的红面糟鼻,老而贪酒,见了妇人,不分美恶,绰号“老澡狐”。又不识汉字,断事糊涂,随手就忘。以此满城百姓起一个详名,叫“乌黑天”。那日抬出放告牌来,刘疯子随着众人进去,递上状,有通使翻了汉话,说是告丈母赖老婆的。知府大喜,即忙出票拘命。无非差的张千、李万,出牌来随着刘朝上西河崖大觉寺边去拘提黎寡妇,不题。

    却说这黎寡妇娘子,自从搬移在三教堂东里,一面与大寺为邻,一面在书房间壁,又是几间破坏空房,孤孤凄凄,无人作伴,日逐宅院子里丢砖弄瓦,不得安静。又因金桂姐遭了一场邪魅,弄怕了,夜间怕鬼,只得娘女二人同床寝歇。

    这金桂姐从梅玉嫁后不得信息,时常牵挂在心,每夜听得那书房屋笑声、歌声和那木鱼经声,心里不住动火,常是二421 三更天,翻来覆去,睡不合眼。他母亲心里愁着刘家女婿告状,没精没采,睡的鼾鼾去了,不管那桂姐长吁短叹,整夜里心想个情人儿,恨不得早早完了心事。正是秋尽冬初,夜长昼短,如何挨到天明。正然胡思乱想,似梦非梦,只见一个女子,声音像是梅玉姐一般,在窗外细细叫道:“金桂姐,你起来,我是梅玉,你的妹子。如今金二官人不在家,大娘又往母亲家去了,夜里偷来看你。还有件好事儿和你商议。”慌的金桂姐披衣起来,穿了鞋脚,开门来。满天月色,只见梅玉姐在窗外立着,瘦了许多,脸儿黄黄的,拉住桂姐道:“我有一个妙人儿,悄悄的带你耍耍。”一边说话间,走到一个大大院子里,松竹阴阴,回廊曲曲,好不幽深洁净。但见一架葡萄,结的垂垂可爱:

    三生石上旧精魂,结子拖藤总莫论。

    一树情根原不死,此身虽异性常存。

    二人正叙心事,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个官员来,打扮的风流,十分俊俏,只有三十多岁。账着片玉巾,粉底皂靴,月白罗衣,抓金扇而出,笑嘻嘻道:“多谢二位姑娘到此,小生候的久了。”上前挽着手往房里让。桂姐又喜又羞,才待细问,只见梅玉道:“这是金二官人府里一位相公,和我往来熟了,我因姐姐房里孤单,使他这里寻下房儿,就此成其夫妇,免了你日夜忧煎出病来。” 于是穿月白衣的一手接着梅玉,一手拖住金桂姐,不由分说抱入房中。只见灯烛光荧,异香馥郁,三人在一张大床上放下帐来,各尽于飞之乐,美不可言。直至四更,鸡叫一声,梅玉推醒金桂道: “趁 着夜里,送你回去罢。以后每夜在这里等你,再不可失信了。”金桂姐但觉腰酥力怯,莲步难移,细转花影,凉沾晓露,官儿送至园门,梅玉扶换着走至窗外,悄悄进来,见母亲睡熟在床上,还不曾醒,门儿依旧牢关,轻轻的上床睡了,好不快活,到了天明,母亲起来烧水洗面,金桂姐晓梦方浓,只觉春心似醉,软瘫了一般,心里还叫着“知趣哥哥”,合眼不能睁开。直睡至辰后,母亲叫起梳头,只推是一时头晕,懒待起来,母亲那知其故。如此,每夜三更便有梅玉来叫去顽耍,天明回来,门窗俱不响声,心中好不疑惑。白日里想道:“我今夜好歹问梅玉个明白,他这个人儿是那里凑来的,恰好是我们二人的丈夫。他因何终夜在外,全不回家。敢是这人拐骗出他来,又来骗我不成?”待和母亲说知,恐怕革绝了这一场趣事,就不好见他了。等到天晚,母亲睡了。夜至三更,窗外凄凄刷刷走的小脚儿响,依旧隔窗叫:“桂姐快来,今夜又有好事了。”不知不觉又走到窗外,梅玉姐和他挽着手儿向花园里去了。只见前日这个人儿,白石几上把金盏、银瓶、玉杯、牙管摆在月下,一架葡萄架底,许多美人列坐。四个小优儿筝琴笛管,这个人一手搂过二女,在石几边坐下,一递一口吃酒。一齐唱起:【北粉蝶儿】生鹤驾鸾轩,早备下鹤驾鸾轩。猛追思,翡翠轩葡萄家宴,邀几个翠馆红鸳,隔天风吹笑语,还是故家庭院。摇曳着翠袖细细,笑踏破行云一片。

    【南泣颜回】 且宝鼎蒸沉烟,一树红榴光艳。香罗书冷,怎能够青鸟传言,海枯石烂,透灵犀一点。情还转,恨阳台云隔巫山,借仙梯星返瑶天。

    【北上小楼】生你看那洛阳春色旧芳园,端的是香玉艳蓝田,只落得魂消鸣满,泪断啼鹃,西陵分玉碗,北路泣红颜。凭两个俊庞儿,屏两个俊庞儿,隔春风重见相如面。醉葡萄,那时,那时流盼,花月好留连。到如今,时移物换,怎能毅奉胶重续别离弦。

    【南泣颜回】旦记荷香葵放艳阳天,风帘翠卷,绣带红牵,藏春小坞,月明良夜初圆。角门斜掩,把娇红嫣紫温存遍。坠弓鞋零落脆脂,分玉股高悬香茜。

    唱到此处,只见那穿月白罗衣人儿眼中流下泪来,梅玉、金桂一阵心酸,把眼泪滴在酒杯里面,这些美人丫环轮番把盏。又唱:【北上小楼犯】生琼楼排翠庵,金屋列婵娟。俺只见笙管声悲、笙管声悲,酒阑人倦,月缺花残。俺待要银烛重烧、银烛重烧,早红绡梦短,侯山箫断,反做了轮回公案。

    【北叠字犯】旦冉冉帘垂银蒜,急急漏催银箭,团团的白柳车,冷冷的黄纱幌,凄凄楚楚,早女娘们分散。滚滚见水净鹅飞,滚滚见水净鹅飞,早早的人离家散。点点飘飘纸钱儿不见,明明是一堆黄土掩香奁。

    【尾声】(合)葡萄旧事情犹眷,只怕的隔世夫妻梦不全,今夜里和你重整风流还不远。

    唱完,小优和众美人一齐散去,梅玉也不见了,只落了金桂和月白罗衣宫人,手挽同心,舌分香唾,酒兴浸透春心。

    金桂自觉难禁,解开底衣,和月白衣人儿在葡萄树下,使一条白绫汗巾斜分其股,恣意取乐。只见月白衣人解开绫巾,扶他睡入帐中。那金桂昏迷不醒。忽然鸡叫一声,月白罗衣人不见,梅玉又来送回生桂门首说:“姐姐将息几日,我且不来了。”金桂舍不得梅玉姐,抱头痛哭,不觉惊醒母亲。见金桂梦中啼哭,忙来推醒。屋来灯暗空床闻蟋蟀,那里有月明金屋列笙歌。道家谓之色魔,禅家谓之邪障。即此可以悟道达观:此事《楞严》常布露,梅花雪月交光处,一笑寂赛空万古。风瓯语,迥然银汉横天宇。蝶梦南华方栩栩,班班谁跨丰千虎,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飞鸿去。

    当时汴京乱后,金人两次杀掠,这些官女佳人、才子贵客不知杀了多少,枉死游魂化为青绣野火,处处成妖作魅。

    因金桂氵㸒心日炽,邪念纷乱,有梅玉一事日夜心头不放,况他是潘金莲转世,一点旧业难消,今日又犯了葡萄架的氵㸒根,故此鬼魅狐妖乘虚而入,化出当年西门庆的形象,摄其魂魄。不觉氵㸒精四散,元气太伤,白日胡言乱语,饮食不进,染成大病,一卧十日不起。黎寡妇慌了,走过大觉寺来见福清尼姑们,说桂姐见鬼,日夜满口胡说,一似失魂的,来借些好茶去与他吃。这尼姑们有说该用符水的,该取朱砂定心丸的, 送了些好茶、蜜果、酱瓜、盐姜过来,看看桂姐果然脸如黄纸,眉眼不开,口里乱喘,叫着十声只答的一两声儿。又有一件不好说的一—阴中黄水溢流,时带紫血,如那月水相似,把一床褥都湿了,使草纸垫着,只是不净。

    正然乱着看他,只见一个公差拿着个票儿,和刘瘸子到了门首,大叫:“黎寡妇,你女婿告你赖婚哩,可同女儿去见宫听审去。”把个憨哥唬的躲在床后不敢出去。众尼姑怕事道:“等二日再过来看你罢。”说着一齐散了。黎寡妇只得出门来和公人讲话。先将刘指挥当初换了盅说做亲是实,“后来一根线也没有见,一去十四五年,谁见个刘瘸子来?

    不怕你告, 只是我女儿有病现卧在床, 如何去审?”公人不信,黎寡妇道:“上司一个官差如何瞒得过。终不然俺娘女怕见官躲了不成?”遂请公人同刘瘸子进房去看。掀开帘子,果见桂姐床上合眼呻吟,十分病重,实见不的官。倒把刘瘸子说了一顿道:“瘸子,你也不通情!这等一家亲戚,因甚告状?自有原媒作保,多少备些财礼,两下讲妥了,那有个悔亲的?如今这个状子,一日官司十日了不得,你令亲又是个寡妇,一到衙门里,大小都要使钱。原不该告这个状。”黎寡妇只得取出一两首饰银子,打发公人去了。

    刘瘸见妻子有病,也默默无言,道:“但得你老人家不悔亲,我情愿进来给你养老。我虽残疾了,还有两件手艺:第一件是上鞋,第二件是结马尾帽子。俱是坐着挣钱,不用我这两条腿的。你家下不招人使唤哩?等桂姐好了,我再央张姑娘来讲,这状子也容易消。”黎寡妇无可奈何,只得答应着他道:“你且去,着慢慢的商议。”瘸子一跳一跳的去了,不知将来金桂亲事何如,且听下回分解。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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