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情快史》:|第八回 周玉妹寄迹空门 武媚娘重归庭院
1970-01-01 08:00 编辑:浦如霜
诗曰:
得便宜处笑嘻嘻,不乘心时暗自悲。
惟识天公颠倒用,得便宜处失便宜。
武三思到月下,见的就是周玉妹,倒吃了一惊。想着张玉这样一个人,怎生做贼,莫非我姑娘也是他拐去的么。又想道:“我如今便隐讳这一节事,张玉回来,问妻子要箱中之物,若说是我在内,张玉必疑心道,怎生排在库房里。若玉妹与我隐了,只问着玉妹要箱中之物,毕竟要说是我了。张玉见着我晓得他做了贼,这脸嘴何存,毕竟要移开去。他是个小人,反要怪我,暗暗着人往白家传说此事。白公子一知,其祸不小。必须即时离开了玉妹,方才无事。”即忙进内温存道:“你这一个有趣的,怎随着这贼,又是好。若是遇别人,便露尽了丑,告官问徙,你便要官卖了。那妇人一经官,必是贩子买去,转卖落水,便不得出头了,怎不思想。”玉妹便道:“他有何好处,我肯随他。被他骗了来,人生路不熟,一时间没处去得。若有安身的所在,我便早早的去了。”三思道:“你肯离他,包你有安身的好处。”玉妹见他说有好处,道:“速速商量。”三思道:“你果有此心,即刻早行则可。先去取下衣饰,便到僻静处,与你商量。若再耽搁,他一进门,则不能去矣。”玉妹是个妇人家,被他一说,慌忙道:“我去收拾了来。”上楼尽底收拾,把被打做一包,下来递与三思。三思接了,两个大步而走。三思想着:“那普济庵倒好着落他身子。”两个径往庵内相投。
走至近庵,方交五鼓。三思道:“且与你说明了,方可进庵。”遂领了玉妹,到一个树林之中,没有人来往的所在,一齐儿坐下,道:“如今这里有个普济庵,内有两个小尼姑,与我相好的。我咋日下午也在那里与他干事的。今将你送往庵中暂住,慢慢再图良策,心下如何?”玉妹道:“我闻得空门冷淡。”三思道:“倒不冷淡。若说吃素,他荤酒是有得。若说冷寂,逐个个俱有僧俗之人,夜夜不脱。”玉妹道:“他们各有门路,我今指望得你一个人,必须常常看我方好。”三思道:“不须分付。”计议已完,天色已明。三思同了玉妹进庵,见了众姑,三思说:“这是我亲眷,特送来出家。”即将被内几件物事,送了庵主,大家一齐欢喜,三思下午回家。有临江仙一阕为证:
钟鼎山林都是梦,人间宠辱休惊。
只消闲处过平生,削发离烦恼,披缁还俗尘。
记取小窗风雨夜,对床灯火多情。
问谁作伴向黄昏,欲火苦难禁,禅榻一灯明。
却说那张玉被那白钻天赶得飞跑出城,张玉仍跑到西门进来,那白钻天也尾着他走。至家中,天已明了,只见门是开的。连叫玉妹,又不见应。推门进去,开了箱子一看,又是空的。忙上楼去,只见衣服首饰,一件也无了。急得慌将起来,想道:“是了,莫非江采恐怕事露,同了玉妹在墨花庄去避着。”半猜半料,拏一把锁,锁了大门,径跑至墨花庄去了。不多时。把门连叩。
媚娘只道是江采,慌忙开门,只见倒是张玉。张玉问道:“他回来也未?”媚娘立门首道:“咋日去了,至今不回。”张玉没寻头路处,只听见一人道:“张玉你做得好事,昨晚偷我家珍宝,你又拐了妇女在此,快快出来,吃我一刀。”张玉大惊,从外一看,正是昨夜赶他的这人。慌了手脚,往后门一跑,不顾性命去了。
媚娘走出来,见了那人,下一个礼道:“他已出后门跑去了。”那人道:“便宜了他。”媚娘道:“不知尊姓高名,可认得我姐家否?”那人道:“你娘家是何人?住在何处?”媚娘将前事一一说明,那白钻天暗想道:“便是前日张六郎叫我访问的主儿了。”因说道:“小娘子速速回去方好。不然,此贼不怀好意,倘再转来,必遭害矣。”媚娘道:“正要相问。方才说着他昨晚偷我家珍宝,敢是真的么?”那人道:“怎么不真?一人来偷盗,被我家众人打死了,廿四五岁的一个后生,丢往长江里去了。此贼走得快,得了性命。”
媚娘听说,明知江采被打死了,半忧半喜的。想道一发身无所依了,又想如今张玉做了贼,必无处去。江采又死了,又无对证。不免归家,都推在他二人身上。纵然就死,一来死在家里,二来也明白一番。遂与这人说:“烦劳尊驾,与奴买一只船儿,同往家中,自当厚谢。”那人道:“我为小娘子费了半年多工夫,今日才见,岂图谢礼。”媚娘吃一惊道:“是为着何来?”自钻天道:“你武行之原有话来,张六郎苦寻得你见时,将你配与六郎。六郎烦我寻你,这几时不见下落,不想今朝得见。”媚娘听说,方才放心欢喜。又道:“此去必无妨碍。”恰好那房主人自己来取房租。那白钻天把前后事一一说明,方才信道:“我还造化,若是做出事来,免不得要带累房主人。”走进去把家伙什物一看,幸喜不少,媚娘辞别了出门。
自钻天叫了一只船,媚娘同他坐下,遂把张玉骗他之事,俱隐讳了。倒说江采骗他上坟,这言语暗与玉妹之言筄合。那人道:“你少停且在船中暂住,待我先与你父母说明,免得他们一时间说话起来。”媚娘千恩万谢。须臾到岸边,钻天先见了武家夫妇,报与他知,先说:“我是白公子的人。你家女儿,初时节被江采扮做你族人,传说你们着他来接媚娘。其时令爱病已好了,被他再三谎骗了去。咋日江采与张玉做了贼,盗我家对象。江采被我打死,因而寻着令爱,劝他回来。他今日定要寻死,我狠命相劝,他才肯回。一来是他年命如此,二来我只为张六官亲事。公子着我费了半年多工夫,若有差迟,我们公子也枉费了许多心着人寻他。”武家夫妇见说,便谢道:“我两口儿止得这点骨血,难道不爱惜他。当初一时间怕没寻处,故此付之不理。今既有了,岂可再有甚说话。”武行之唤了一乘轿子,同了白钻天,接了媚娘同来。父母一见,各人泪下。闲话一句也不题,留那人吃了酒饭,一径归家了。有诗为证:
娇柔女子实堪奇,墨花庄上赚幽栖。
多感钻天寻觅得,爹娘重会慰相思。
却说白家人既去。武三思随到白家,李宜儿闻知,才放了心。那白公子同六郎在那朋友人家吃酒,主人极贤,到了次日,不肯放他回家来,又留住了。不然,三思又在宜儿房里歇的,听见这个人报道:“媚娘回了。”他便三脚两步,跑将回来。进门只见三口儿都在后门说话,见了媚娘,便下礼道:“姑娘回了,便如得了珍宝一般。”王氏道:“儿子,对门张玉原来做了贼。你可知么?”三思笑道:“他昨夜把我偷了出来,如今他妻子也出家去了。”王氏道:“又说着獃话,咋日还在我家。”三思道:“今朝黑早同我去的。”王氏问其始末,三思悉道其详。王氏又说江采前后原故,他四口儿各各向天合掌,可知道报应无差,此皆上天有眼。合家吃了些欢喜酒儿,媚娘仍归原房歇。武行之疑着,上半年女儿常等着三思时节,恐有外人暗暗进他房中,也是有的。遂密令三思歇于中堂门首。不觉更阑,夫妇归房歇宿。三思取了铺盖,到中门后铺下。
媚姐进了房门,三思挨将进去道:“自别姑娘,时时挂念。今见了姑娘,不胜之喜。姑娘初回,不敢惹厌。实心不忍忘也,惟候分付。”媚娘把三思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又不做声。三思见他如此光景,知他心中有愧不好开言,便道:“姑娘敢是见怪于我,且出去罢。”媚娘立起身来,往外便走。三思见他走到外面,吃了一惊。
不知为着何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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