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恋
2021-04-27 09:03 编辑:云彩间
雨,像是温柔的亲吻这古桥,河岸的一男一女。
三河的古桥,不少,但不密集,却也不稀疏。后来的路上,小丹沿着河岸,走到了三河的老街的尽头。一路上,她所见到的古桥虽然不多,但年代却是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
小丹始终是不知道她和画家初遇的这条古桥,叫什么名堂。如果往日,倘若她和画家能在三河谱写段爱情故事的话,说不定会给这条老桥取个新名,可以叫做“月老桥”,“红桥”,或者是“双人桥”等等。
当然,故事没有那么浪漫。只是喜欢浪漫的小丹,不愿意一个人的旅途显得孤单罢了。所以,看着古桥上的男人,拿着画笔的神色,让小丹有些好奇——画家的生活,是不是和热爱文字的一样,都有种想去流浪的冲动和欲望。顾不上散落的头发,在细雨中,显得微湿。小丹竟然奔向了古桥。
古桥,是三河“八古”的一大特色。它是横跨古河两岸的故梦。不论是新人还是旧事,古桥依旧安静的横跨在那里,不曾抱怨,也不曾离去。斑驳的青苔石面,那被烟雨打湿的印迹,像是古桥的生命一般,虽是岁月无痕,但沧桑的面孔,还是脱落了一层又一层。不禁好奇,古桥上的故梦,是不是就是三河镇老百姓残留在百余年前的旧梦?
站在桥头,小丹没有走过去,不知道是羞怯还是怯弱,她正看着画家收着画儿。或许是习惯的原因,她拿起相机,拍了下画家在雨中收画的背影。画家背起画板,将画笔放好,摆在包里正要离开的时候,古桥上那被他遗留下颜料,点缀在青石上的色彩,像是一幅天然的抽象派油画。画中,男人的身影在细雨中,扭曲了方向,他转身欲要离去,又有某种不舍。
“刚刚你画的是什么?”突然,小丹开口问道。
画家一愣,转过身,竟然还是个年轻的画家——顿时,小丹有些难堪,看他背影,老成的服饰让小丹以为眼前这个男人,是个沧桑的中年画家。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这么年轻的,看上去也只比自己年长几岁罢了。
“一条河,一个妇人,还有一个摄影师!”画家回答的很干脆,也很简单。
“我能看看吗?”
“下着雨呢,画还没有完!”画家这算是拒绝了。
“烟雨朦胧,古桥画生,因为下雨了,就收拾回家?不觉得辜负了老天的一番美意?”小丹笑着说,她的镜片上,已经是朦胧一片。此时她所看到的,更是朦朦胧胧。三河的小桥流水人家,并没有让她联想到江南,当然三河的晚清建筑,确实颇有江南古镇的味道。只是此时,小丹的眼里,只有一座桥,桥上有一个会画画的书生。
画家对小丹的这番话,似乎是有点兴趣。
雨中作画,不论结果是否尽人意,但若辜负天公美意,就是种罪过了。画家卸下画板,又在桥上架好画架。河上的风,有些肆意,吹乱了小丹的长发,也吹湿了画家的纸。正当小丹迈上古桥的时候,她发现,古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两只游船。游船的复古有些渔船的味道,正当烟雨朦胧,船夫掌着舵,在风中摇晃摇晃。小丹有些着迷,一直对着小船看,直到它远去,她才收敛目光,回到古桥。
“你知道远处河岸那个破旧的房子是什么吗?”突然,画家问道。
小丹一怔,朝着画家指去的方向,那是一座看似一排的破房子。她擦了一次又一次的镜片,还是有些模糊。索性卸下包,找出雨伞,她才算是没淋成人鱼姑娘。破房子离古桥不近,但也不算太远。房子周遭生着许多杂草,虽然都已经枯黄的没有任何生机,还有几棵看似干枯老树,光秃的枝桠像是幽灵的魔爪。房子的孤零,在雨中显得有些诡异。小丹觉得那是一间废弃的近代工厂。
当画家告诉她,那间所谓的废弃的近代工厂其实就是李鸿章家的旧粮仓的时候,小丹有些惊诧——如此珍贵的遗址,怎么就被历史所忽视了?
粮仓的狼藉与萧条,像是被一群逃荒者洗劫一空了似的。
或许是视线的模糊,粮仓的围墙,小丹看作了是泥土堆砌成墙。就在她感到些许凄楚和遗憾的时候,画家的画画好了。小丹的思绪被好奇拉了回来。她凑到画前,不禁一愣——画上,烟雨朦胧,古河两岸,是一派春景。妇人河边洗涤,恍如耳边传来了那石板上砰砰锵锵的声音。不远,一座粮仓里,来来往往走着许多赤着膀子的男人,他们或扛着米袋,或两手各拎着一包米袋。虽是画中,但隐约间,彷如听见了米工们扛米,挑米的吆喝声,喘着的粗气声。
河岸垂柳倒映在水面,细长的柳枝直直垂落,悬在河上。忽一阵风来,垂落的柳枝的叶子,在静静的水面上,轻轻摇曳,划开阵阵浅浅的涟漪。没一会儿的工夫,水面再次平静的像是一面古铜镜,倒映着两岸的粉墙黛瓦。
就在这时,一个系着玫红色大围脖的现代女孩,背着双肩包,拿着个相机,像是梦一般的出现在了铜镜里。女孩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拿起相机,扣住按钮,几声咔嚓咔嚓的声音,在春天的朦胧雨中,古河的景象,在镜头下形成了如画般的美丽。
“你真牛…!”小丹忍不住差点说了句脏话。
“牛就牛在这个现代女孩的身上。”画家轻声笑道。
冬天的雨,打落在纸张上,有些湿透了,颜料的色调,有些混合,但令小丹意外的是,当两种彼此挨着的颜色,靠近,然后混合的时候,并没有使整张画失真。相反,紊乱的颜色格调,将新旧对比,古今融合的意境,放大了几倍。画上的现代女孩,被融在混乱的颜色中了,一切是那么的突然,又是那么的谐和。
“有名字吗?”小丹问,心里琢磨着这张画的名题。
“《画中的摄影师》!”画家这样的回答她,小丹有些意外,似乎不太明白。但画家没有明说,收起画和画架,告诉小丹,作为一个摄影师,不仅仅是拍下漂亮的风景,更是要拍的像是画出的意境。小丹还是不懂,因为她不是摄影师,画家的心理她不懂,因为她也不是画家。她只觉得,拍下但凡不错的风景回去,不是彰显意境的作品,而是单单只是一种写作素材罢了。
画家告诉小丹,这里是他常来的地方。
小丹问他为什么不去宏村西递找素材?画家告诉她,一个地方,人多了,就没有古老沉淀的味道了。小丹点点头,她告诉画家,去年暮秋初冬的时候,她在去往塔川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徽州女人,小丹说,她叫阿菊。
画家笑了,带着小丹沿着古河,说是带她看看,他在三河古桥上,遇到的老爷子,经常和一群老头子坐在一起,但不说话,喜欢一个人抽着烟。画家说,他曾经给这老爷子画了幅画,老爷子竟然吵着他,要买包烟。后来,两个人熟了,画家也就常常来看看这老爷子。
古河上的桥,有新建的,也有修建的,但古老的斑驳,还是藏不住岁月的印痕。
冬天的萧瑟,老树的萧条,河岸的垂柳,光秃秃的像是一个赤裸的被遗忘的孤家老人。但小丹还是比较喜欢画家刚刚在古桥上,画得那幅她觉得应该叫做“烟雨下的春”的画。
突然,画家带着她,走进了一个巷子。小丹有些发愣,巷子不窄,但也比不上众人巷。巷子里还有几户开着门,做着生意的人家,砖雕的门头上,沧桑的一塌糊涂,几乎是看不清砖雕的精细。门头上还有几棵杂草,枯黄的没有生气。但门头下挂着的那张写着“酒”字的黄布页,倒是别有生趣。
小丹看得着迷,但画家的身影已经出了巷子。
“画家,画家,画家?”小丹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以为人家画着画,就是个画家了。所以,她一直称这个拿着画笔的男人,叫做画家!
“这边——”
跑出巷子后,画家正在一座横跨两岸的老街上的古桥上,对着正在找他的小丹,举手吆喝了一句。小丹赶过去,一座老桥,桥很宽,具体多宽,小丹的背包里没有带尺。她有些意外,桥的两端,竟然生成两座古亭,左边亭子里坐着两个小男生,他们在听着歌,并唱着歌。画家走在右边的亭子里,他放下画板和画架,还有一个单肩包。坐在了几个老人家边上,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
画家旁边的老爷子不说话,但眼带笑意的他,看看画家,再看看他手里的烟。老爷子摇摇头,手里握着打火机,一只手朝怀里的兜里伸去。老爷子的表情总像是在笑,但他始终没有说话。没一会儿,老爷子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烟,他皱巴巴的手,打着了打火机,点起烟,顿时一阵烟雾升腾。
“上次给您的烟,还没有抽完?”画家问道。
老爷子点点头,终于冒了句话:“老了,不想抽了,又不舍得扔,就留着慢慢抽吧。”画家笑了,从包里拿出一幅镶好的画,那正是老人抽烟的肖像。老爷子看着自己的画像,笑着点点头,眯着的双眼,那皱巴巴的纹痕里,似乎是掺和了泪珠的影子。他抱着画像,烟还没有抽完,就扔在了地上。起了身子,颠簸颠簸的朝老街走去,渐渐的,消失在人群里。
后来,小丹才知道,原来老爷子是个孤家寡人。
也正因为是如此,小丹对画家,产生了种微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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