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泪

　 自古心碎皆红颜，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要痛到无言诉，铁血男儿泪亦干。

　　————题记

那天，接到你发来的信息，压制不住的泪水一下涌出来，说不清我这时的心情是幸福还是痛苦。

我是个不喜欢掉眼泪的人。其实男人都不应该轻易流泪。20年了，你在哪里？无尽的情思，无尽的牵挂，徜徉在梦乡里。在几近绝望的时候，接到你的信息，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上，眼中的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落，那份复活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那年我七岁，在村外一个水坝上我和你一起钓鱼，不小心我从坝顶骨碌下来，摔断了胳膊，疼得大哭大叫。你也吓得哭着跑到我家报信，父亲请来老中医为我正骨，碰一下胳膊我就疼得死去活来，说什么也不让医生上手，父亲揍我两下，大声责骂我说：“憋回去！男孩子还哭，没出息。”我咬着牙让医生把手术做完，但内心却埋下对父亲的埋怨，我可能不是父亲亲生的，都疼死了，还这样狠心打我！而你一直没离开我家那间房子，看到我哭，你也跟着流泪。

从那以后，我对父亲有种逆反心理，说我什么也不往心里去。记得那天我逃学，父亲用水扁担打我，问我还逃不逃学，我不回答，水扁担打断了也没掉一滴眼泪，心想打死算了，反正也看不上我。道是父亲眼里好象有些泪花，无可奈何地摇头说：“小犟种，这么大点就管不了啦！”

我从没看过父亲的眼泪，在我的印象中他好象不会哭，然而这次却一反常态，他说过男孩子是不应该流泪的，可是今天……。我好象明白了许多。

你听说了此事，到我家来，看着我一瘸一拐地走路，轻轻地问：“疼吗？”我点点头。你又说：“你爹是为你好，明天上学吧。”我又点点头。你高兴地拿出书本给我补习当天的课程。

也许是遗传基因的作用吧，我也吝啬自己的眼泪。九岁那年因为家里人口多，父亲挣分领不来全家人的口粮。我是大头顶，父亲叫我给生产队放羊。只念两年书就失学成了小羊倌。

这群羊有40只，另外还有20头牛，一个九岁的孩子根本看不住，特别在冬季，山上的草少了，牲口群往村里跑，祸害各家的柴火垛，截住这头顾不了哪头，村里人骂我，到家还要受父母的责怪。我虽然满肚子委屈，但从不辩解，也不流泪。我发现自己主管流泪那根神经已经遗失了。那一年，只有你每天把学校的情况告诉我，教我生字，练习算术，感谢你让我没有荒废学业。在度日如年的日子里，我没有让你看到我的泪水。

但是，长大以后，反倒和你一同大哭一次，我和你一起看一部叫《卖花姑娘》的朝鲜电影，在大厅广众之下我竟然饮泣不止，没有了男子汉的刚毅，无处述说的委屈得到了宣泄，这时的眼泪与其说为电影里的主人公而流，道不如说与自己童年的遭遇得到了共鸣。你虽然也哭红了眼睛，还是笑着把手卷递给我小声说：“擦擦吧，大老爷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二十年了，才有了你的消息，怎能叫人不伤心？你现在在那里，你是怎么得到了我的手机号，你为什么不来到我的身边！我知道你一定在恨我，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

二十年前，我们一齐从那所山村中学毕业，回到生养过我们的那个小村子，重复着父辈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我们本来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可是，因为乡下宗族的偏见，你父亲说宁可把你垫大坑也不许成为我家的媳妇。为了不让你见到我，你父亲竟把你锁在房里。

那天半夜，你端开窗户逃出来，敲开我的小屋，要同我一起私奔。可是我们都不满二十岁，手里无钱，举目无亲，那里是我们的安身之处啊！你看出我的犹豫，忿忿地抱怨我：“你真没有小子骨头！”

你带着一双哀怨的眼神，失望地离开了我。

尽管你拼命抗争，你父亲还是把你远嫁到黑龙江。你无声无息地走了，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就无声无息地走了。二十年里，只有那双哀怨的眼神陪伴我，不知有多少个孤独的晚上，我偷偷饮泣，默默流淌着悔痛的眼泪。

如今你终于发来了信息。或许你还是不愿见我，但我知道你也在苦苦寻找我、关注我。真不知道，一旦见面哪一天，我能不能象小时候那样吝啬我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