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断谎

　　雨后，山羊在原野上吃草，绿色悠悠地排着队。我的窗外，鸟儿的歌声并不悦耳，透着夜雨的清脆和夜幕前的寂寥。
　　
　　时光淡淡，六月的斜晖里缅怀的是炙热的阳光，奔赴的却是一个静悄悄的夜晚。你说，明天是个好天气，晨曦会像孩子一样从我经过的树梢上跳下来。我说，可它不懂我们的谎言。
　　
　　路灯，种在土地里，暖暖的光投向冷冷的树。我把树的影子捧在手里，清冷如雪花落满我的衣袖。你懂得，冷峻的悲哀爬上心头的时候，隐匿于红尘的旧事终将拭去浮尘。于是，人可以是身旁这棵树，也可以是脚下一叶草。
　　
　　六月的酷暑紧随五月的希冀而来。梦想很远，生活很近。你说，盛夏的空气因燥热而浑浊，田野渴望一场宿雨。雷声在这个午后响起，随风摇摆的昏暗笼罩着远方的白桦林。
　　
　　雨声断续，随琴弦上铿锵的曲子抑扬顿挫，再戛然而止。我笑着说，我们可以有一个清凉的夏日了。谁来揭露我的谎言呢？阳光太天真，不能辨识我们山重水复的借口。雨后依然有浓烈的阳光，阳光缺席的阴天却更显闷热，真正拥有清凉夏日的是水边树荫下那株还未绽放的百合。
　　
　　这个清晨露珠沾上了我的鞋子，当我从草丛里走过的时候。我的那方三生石透着草丛里露水的颜色，三世因缘是否会突然闯入生长在这方白石上的一个梦？
　　
　　我想起那些盛开在浪花梢头的欢笑，它们正在天涯海角写下我们永生难忘的字句。多年前沏好的那盏茶，同岁月的沸水周旋，终于变得索然无味。我不忍将它抛弃，直到溢出杯口的霉菌告诉我，这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那个只属于我的树丛，是否还栖息着一只飞鸟？每个清晨我窸窣的脚步惊飞了它，我离去之后的整个时光是完全属于它的。我渴望在一个微雨的黎明与它偶然相遇，然后它朝我鸣叫几声，转身飞去，留下我与那方白石。
　　
　　青石板的缝隙里幽草深深，没有行人的踪迹。世界是个过客吧，把我留在深刻的孤独里。你说，不会有人莫名路过你的窗外，回眸一笑，每天与你相约在金色的晨曦里。原来，我的痴想不是山那边的海，而是海那边的山。那个自我编织的谎言，终将在一个白露未晞的清早被自己无情地揭发，然后愈发懂得：爱，永不曾生活在幻想里。
　　
　　你从六月的夜雨里泛舟而来，又从黎明的曙光中泛舟而去。岸上，野渡无人，轻舟自横。我在三生石上做的梦，还氤氲在汉江波澜不惊的江水里吗？
　　
　　六月断裂的谎言，可曾熔铸成七月爱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