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七岁

　　高二暑假，苗子接到灵珊的电话，说珞奚会到江城来。­
　　
　　珞奚是从小和苗子、灵珊一起长大的玩伴，长苗子两岁。五年前，珞奚随父母返回省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珞奚的父母是省城下放到江城的知青，珞奚也是在江城出生和长大的。­
　　
　　见到珞奚的那刻，苗子发出了一声惊叹：“太漂亮了！”几年不见，珞奚的改变真是太大了。一米七的高挑个，穿着一双镶着金边、纤细的高跟凉鞋，披肩长发如瀑布般垂直下来，白皙的皮肤，纤细弯曲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红艳欲滴的嘴唇，两个熟悉的小酒窝，配上一身黑色紧身丝绸低领连衣裙，四个字：惹眼、漂亮！走在江城是绝对的抢眼，给人以鹤立鸡群的感觉。­
　　苗子望着自己的着装，大头般的平跟凉鞋，略显陈旧的花布裙，且还矮人家近大半个头，一个十足的小丑。­
　　珞奚来到江城后，很自然地就有一群男青年围绕着，林伟、同子、展风等。苗子一个都不认识，他们都是社会青年，参加工作好多年。这群人中，只有苗子一人还是在校生。灵珊虽然比苗子小一岁，但读完初中就走入社会，至今也有两年。灵珊也长得清秀、苗条，打扮时尚，且能说会道。相比之下，只有苗子不善言谈，一副土包子似的打扮。在这群人的眼里，如果珞奚是牡丹花，那么灵珊就是绿叶，而苗子就是绿阴底下的一株无名小草，没有哪个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天，他们吃完中饭，说要去一个地方游玩。每个男青年都骑了一辆自行车出来，苗子、珞奚和灵珊她们就一人搭乘一辆自行车，珞奚总是坐着林伟的车子。林伟是这群男青年中最出色的一名男子，身材高大、长相英俊，且非常健谈，走到哪里都是由他掌控气氛。珞奚则是这里的女主角，所有的男青年都围着她转，不断地献媚于她，希望取得她的青睐，但珞奚似乎更钟青于林伟。苗子安排搭乘同子的自行车。可能那天同子多喝了两杯酒，苗子坐上他自行车后，还没滑出多远，车子就翻了个底朝天。­
　　“哎哟！”苗子痛得大叫一声。其他人听到惨叫声，都停下车，侧目而视。原来苗子的后脚跟压到车轮里的钢圈里，苗子痛得半天无法动弹，直到灵珊和珞奚过来搀扶，苗子才好不容易从钢圈里抽出了脚。苗子的后脚跟被钢圈撕裂了一大块肉，血不断地往外涌。­
　　灵珊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块手帕连忙给苗子包扎，血才止住了些。
　　林伟发话说，先到前面的那个诊所打针。­
　　苗子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说，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不必去医务所的。但林伟坚持着要去。准备再上车时，林伟大声喊同子：“同子，你载珞奚，我来载她。”­
　　路上，林伟问苗子：“你叫什么名字。”­
　　苗子轻轻地说：“我叫苗子。”­
　　“苗子，很好听的名字，你好坚强，弄破一大块肉，你也没掉一滴眼泪的。”­
　　苗子坐于他车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好文静的。”林伟回头望了望苗子。­
　　苗子略为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插不上话的。”­
　　同他们玩了两、三天了，林伟是第一次主动同苗子说话，苗子心里有了一丝雀跃的感觉。林伟不仅长得耐看，且很温柔，说话时，黑黑的眼珠子，闪耀着一丝光亮和柔情。苗子突然觉得听林伟说话是件很舒服的事情。一路上，林伟都很照顾苗子的感受。­
　　晚上一起吃饭时，大家又在热火朝天的喝酒、聊天。苗子依然如往常一样，一边喝饮料，一边安静地听他们海阔天空。没有哪个注意到苗子的存在，苗子也不在乎，这些天都已习惯了。当苗子把筷子伸向那盘茄子时，林伟突然对苗子说：“苗子，别吃那菜。”­
　　苗子用很惊讶的眼光望着他，不明所以。
　　林伟告诉她，你的脚弄伤了，吃茄子对伤口愈合不好。­
　　苗子很听话的收回了筷子，虽然不知道这说法是否有道理，但至少说明了，林伟对自己的关心，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她的心里掠过一丝感动，当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苗子的存在时，只有林伟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吃完晚饭，大家提议去跳舞，苗子不会跳舞，原本不想去，但拗不过珞奚和灵珊他们，只能一同随行。­
　　还没到JILIN舞厅，苗子就远远听到楼上传来抒情的音乐。苗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苗子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有一丝向往，也有一丝紧张和心怯。走进舞厅，光怪陆离的五彩灯光，随着音乐不断的旋转变色，时不时喷洒的香水雾气，让苗子感到是那样的朦胧和虚幻，中间是一个大大的舞池，周边则摆放着不少桌子、椅了，这里已是高朋满座。走进里面，苗子感觉很不适应。­
　　大家找到一张空桌子，纷纷落座来下。当音乐声再次想起，珞奚、林伟、大同、灵珊他们都步下舞池。展风得知苗子不会跳舞时，转身就邀请了邻座的一位靓丽女孩，桌边只剩下苗子一人干坐在那。苗子感觉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是那样的别扭，那样的不协调。­
　　正当苗子无所适从时，林伟来到了苗子身边，温柔地问苗子，怎不下舞池。
　　苗子告诉他，不会跳舞，林伟牵起苗子的手，信心十足对苗子说：“来，我教你。”­
　　望着林伟闪闪发光的双眸，苗子很信赖的把手交给了他。­
　　“来，跟着我，一二三；一，一二三；一......”林伟很有耐心地教苗子最简单的步伐，苗子跟着林伟的牵引，笨拙地挪动着脚步，手心里紧张地渗出了汗。­
　　“别紧张，放松点，身体别绷那么紧。”­
　　“别低头，别看脚下，抬头挺胸。”­
　　“对对对，就这样，不是挺好嘛，学得挺快的。”­
　　......­
　　林伟极有耐心地教她，苗子慢慢地也悟出了一点道，随着林伟在舞池里不断的转圈。这一晚，苗子真的开心极了，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清爽香味，感受他呼出的男性气息，苗子有种眩晕的感觉。无意抬眼触及林伟的目光时，苗子总是羞涩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随后的几天里，苗子感觉跟他们在一起很开心，苗子开始注意林伟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珞奚离开江城的前一天晚上，大家提议去沙滩上玩。­
　　那晚，月朗星稀，微风徐徐，大伙围着烛光坐在沙滩上笑谈。江水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这样的夜色，让人感觉浪漫、惬意。­
　　“到江边丢石头去，谁丢得石头浮于水面上最久，谁就是最有桃花运的人。”不知是谁这么说了一句，大家都兴奋响应。当大家都开心地跑到江边丢石头时，苗子发现珞奚和林伟不见了。不一会，其他人也发现了少了两人。因为少了这两位重要主角，大家的兴致一下子就冷却下来，无精打采地重新坐回到沙滩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直等林伟和珞奚出现。
　　苗子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种酸酸的感觉，在沙滩上如坐针毡，她多么希望林伟不是和珞奚在一起，她多么希望下一秒睁开双眼就能看到林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依然没有看到他俩的身影，大家在沙滩上等得昏昏欲睡，只有苗子全无睡意，在每一秒的等待中煎熬着、渴望着......­
　　直至星光慢慢隐去最后一丝光亮，东方渐渐吐露出一线朝霞，苗子才看见两个身影远远地从沙滩另一头缓缓走来。当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时，苗子的心一阵痉挛般的疼痛，暗藏于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一瞬间击得七零八散，这是苗子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
　　苗子清楚的记得，那天，她刚满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