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刚吃罢早饭，我就急匆匆推上自行车走出了家门。我从刘家村村口骑着自行车朝南走，到了渭河边，然后又沿着沙堤继续向东而去。刚落过一场大雪，残雪尚未完全消融，渭河川道上阴冷的朔风漫天地刮着。沙堤绵延逶迤，活似一条玉龙在游动；沙丘高低起伏，好像银浪正翻涌。因为要赶赴一场约会，我无心细细欣赏渭河上雪景，双脚只顾使劲地蹬着自行车的脚踏板，并不时地看看手表，生怕耽误了时间。

自行车飞也似地在曲折的沙堤上疾驰，不消二十分钟就载我到了目的地——罗家村渭河大桥。我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四下张望，却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看到。一看表，还不到约定的时间，我想她可能正在路上走着吧。我把车子停靠在北桥口，蹲在路边耐心起来。一秒钟……一分钟……一小时过去了，可我所盼望的她还没出现在眼前，我的心忐忑不安了起来。我站在桥头翘首向通往她们罗家村的大路上张望了半天，望得脖子都酸了，眼睛都花了，还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她是我初三时的同学，自初中毕了业后这半年来我们再没见过面，但是一直保持着频繁的书信来往。就我所了解，她应该不是那种不守承诺的女孩子，我相信她一定会来的。有了这样的信念，我就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时间像桥下的渭水一样缓缓流逝着。当我再次看表时，已经是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快到了午饭时间，可依然不见她的到来。在我看来，这于人生过程中看来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三个多小时，在那时却感觉像三个世纪一样漫长呀！

的过程是漫长的、无聊的，的心情是焦灼的、无奈的。我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这场无望的中一寸一寸的枯萎下去，我怕这支撑生命的信念会在这接近死亡般停滞的时光中消耗殆尽。当我终于下了决心不再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行车后轮胎蔫蔫地平贴在路面上——车胎爆了。我不知道车胎是什么时候爆的，也不知道它因何而爆，但我的心却因此而平添了一种凄凉无助的感觉，双腿也随即酸软了下来。

难道这注定是一场无望的吗？这样想着的时候，我无精打采地推着自行车踏上了归途。可没走不上几步，我又禁不住回头看看，希望她的身影能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可是每次回头换来的都只是失望的打击。我一步三回头，向前挪动着仿佛灌满了铅的腿，走啊，走啊，直到那座大桥与我的距离越拉越远，终于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一路上，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被人欺骗和愚弄的感觉，忽然就恨起她来，恨她的轻诺寡信，恨她的无情无义……

也许是我心肠太软，也许是我对她太过在乎，对她的憎恨的念头刚产生就又在刹那间消失了。我想，她之所以没有赴约应该是有特殊原因吧。一路上，我思绪万千：或许，因为即将过年，她家务繁忙，所以抽不开身；或许，她忘记了约会的时间和地点；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收到我的信，不知道约会的事情；或许，她还在西安，没有买到回家的车票……我为她设想出好多理由，一次宽慰自己的心灵。

那时，电话还没有普及，我无法通过电话和他取得联系。我很想直接去她家里找她，但最终没有那样去做。回到家里后，一连很多天我都闷闷不乐，我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春节就样无滋无味地度过了。

年后，我们依然保持着书信联系，但对于那次爽约的事情，她一直讳莫如深，到底没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两年之后，她中专毕业了，听从了我的建议，去了乌鲁木齐的一家军区医院当了护士。从此以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书信来往也逐渐少了起来。直到我上大一的那年暑假，我收到了她寄来的一纸冰冷的“审判书”：说她在新疆已经有了男朋友，我和她之间根本不可能有结果，希望我能以学业为重，不要再胡思乱想。看完信后，那段日子里，我食不甘味、寝难安席，人整个瘦了好几圈。我想，既然她已明确表示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继续交往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一气之下就给她写了一封“断交信”。从此，我们就再没联系，更没有见过面。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可是，每年的腊月廿八日这一天，我还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想起我们曾经的那次没有见面的约会。不知道她如今过得还好吗？

2005年11月29日于西安等驾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