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双面

真爱 成全 情感 边缘 真相

因为先生的缘故，她结识他。他和先生是幼时家乡结识的友。十几年前他因对自己在小镇的工作和兴趣全无，决定舍弃一切到沿海A城发展。然后10年前先生有机会到B城工作，她也辗转而来。
A城和B城很近，开车只要2小时。加上人在异乡，亲友稀少，所以先生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虽然联系也是淡淡的。偶尔打一个电话或者很久没见了，到了A城大家一起吃顿家乡饭，如此而已。
君子相交淡如水就是这样吧。

还记得10年前第一次在A城三人见面的情形。和先生有机会到A城，临行前先生想到他，想尽办法终于联系得上。于是到他居的地方去寻，才知道小小公司是前店后居的。走廊黝黑幽深，他的眸显得越发明亮。生活似乎困顿。居所大约10个平方，只放得下一张床和几个纸箱。然而他说，在这样的城市，有自己的一片屋檐，已经着实不易。很难猜测究竟是说辞还是真实的满足。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和先生结婚的时候，做为先生朋友的他还汇来两千元的礼金，当时已经是很大的数目。原来谋生并没有没有想象中来得容易。
接下来还见过几次吧。一次除夕校友在A 城的聚餐。一次他带来新的女友到B 城，两三次在A 城的不同地点。 他在租来的寓所间辗转。渐渐发迹。买了一间屋，然后第二处，第三处。接父母来常住。经常陪他们国内外游历，耐心加孝心。后来听说他已经从一片屋檐打拼出一份天空了—10年成就了他从一个皮包公司小小业务员到上市公司销售总监的蜕变。

相处时一切如旧。依然帅。喜欢安静，阅读。出门带本书，等待时打开。选择清淡的食物。再好的饭菜适可而止。不烟不酒，不急不躁，把持和坚守。他是心持平静从容淡定的男子，不说太多话，又不太沉默。少有大喜大怒，拿捏合适分寸。待人处事，不远不近，又不觉孤傲。就像他的衣衫。低调简单，整洁素净，隐隐透着一丝考究和高贵。

那是小民们在投资盛宴中焦躁狂喜的黄金季节。聚会的时候总是为这些话题喋喋不休。大家纷纷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生怕错过明天就可以身家千万的大好机会。不是她喜欢的话题，所以总是话不对题。然后股市急转直下，很多人损失惨重。他的公司股票市值也缩水到巅峰的20%。大家垂头丧气地聚在一起，沉默或是愤怒地咒骂，唯独他，总是平和的。虽然得时最多，失也最多，但他置身事外，不扰不烦。所以得失与他无关。她记下巅峰低谷时，他淡淡的表情。

就这样, 三个人的往来，断断续续地持续了10年。
对每个人生命中重要的10年。她和先生工作频频变动，生活渐次稳定，直到应有尽有，不一而足。生活经历了太多变迁，人亦纷纷脱胎换骨，无奈人已到中年。唯一没有变的是，他依然单身。10年中，她只见过与他有关的一个女子，出现须臾又消失。其余时间里，他是生命中的独行客，安然行走于自己的轨迹，没有透露出丝毫期许或不安。大家自顾自忙着，没有人提及。想来是无暇顾及或是缘分未到吧。

有段时间她面临婚姻可能出现的变故。看似突如其来，实际上是先生多年隐忍强烈的爆发。先生是简单执着的人，遇事悲观。她又过于强势。处理不当互逼对方到死角。最困苦的时候，她想到他。在A城他的家中见面。家中整洁明亮，很多书和杂志。父母都在。他们在外面吃饭。这是他们第一次独处。她抽泣，断断续续地讲述，觉得自己为先生付出很多。这样对自己不公平。他从容依旧，似乎处理过很多类似的变故。安慰她。我去找你先生。但是记得，你先生付出同样多。真正的爱没有掌控没有输赢。你们良纯挚朴，感情基础丰厚。这些因素在繁华都市已不多见。彼此契合，理应无间。凡人皆有错时错处。如果继续，就要有耐心有信心有胸襟承载。可以做到，凡事便会好转。第二天他便去，在先生出走后租住的小屋里对谈。她并不知道他们有说过什么，但是先生终于回归。
事件令她有机会深刻反思。在错误痛心选择中得悟。风雨过后改用最合适的方式平静相处，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依然认同彼此是世间珍贵稀少的人种。所以为这份感情付出的种种耐心和努力，都是值得的。
日子平淡着继续。

这样又过了一年半载。有天他来B城，三人相约吃饭。他有些消瘦了。目光温和，面容刚毅。 在饭局上，他说很快移民到澳洲。从此很难再见。这次是来道别。决绝的口吻。
这么多年了，你们应该猜取到我的性向。
性格中是散淡的人。加之隐情，刻意没有太多知交。
家中独子，父母无法接受的真相。十几年前因为再也无法忍受太过压抑与窒息的生活出逃小镇。在A城漂荡。
A城毕竟思潮开放，压抑有所缓解。开始时困苦，但是终于拥有稳定的生活。
因为家中压力试过和女子交往，从来都不成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用没有爱的方式不负责地牺牲未名女子的一生，只为依照常人标尺去做一个常人。
正常的一面向外舒展，除了感情生活。另一面就像伤疤，向内卷曲，不认同是失常也必须小心隐藏。
自己没有错，是造化弄人。
同性之爱的世俗困惑。注定行走在荆棘小道，没有灯火没有同伴，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流血流泪流汗只能隐忍。经历了就明白最苦不是清贫。同样都是爱，这样的方式不被世俗接受。永远只能藏在潮湿阴冷的角落，追寻都是羞耻和罪过。心无所着，阴暗无果。
友谊之所以持续，因为共有的简单质朴的本性。彼此欣赏和尊重。恬淡随心，相处自若。不愠不火，无苦无迫。
无意成为了你们爱情的观测者。看到曾经简单纯美过的爱情持续十余年。贫瘠也富足。你们曾是那样的相爱。同心创造，从贫瘠到富足。
无意参与了你们婚姻的调停。很欣慰看到两个心底高贵的人，宁愿为彼此付出代价，爱在迷失觉醒领悟后回归本源。 物质丰盛激情不再生活平静寡淡会带来很多困惑。重要是用何种胸襟面对担当。
所以，答应我，珍惜你们的感情。现世它已稀少难寻。它可以饱经平淡或风雨依然无暇存在并升华。让我最大限度地了解到真爱带来的无限可能性。宽容坚忍。退让成全。出生入死。无边无界。
很羡慕，虽然注定得不到。
去澳洲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在A城忘记小镇。在澳洲忘记A城。虽然不能肯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不是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但我没有遗憾。微笑面对命运，我已尽力。况且人生待我不薄，在事业上富足。感情偶有丰盈但始终残缺。财富无法换取真情。这件事让我了解，凡事无完美,世事无绝对。我不算走运，也不算背运。
最亏欠的是父母。他们已经苍老。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们同住。带他们四处走走看看，用这样的方式弥补。走后他们会留在A 城。如果可以，可否交托你们代为看顾。我没有更好的朋友。
我知道我的故事很多人无法接受。希望你们可以例外。

那晚他们都喝了很多酒。他一惯隐忍。但是那夜，看到有清泪在他脸颊悄然滑落。
这是十多年来三个人第一次倾谈。真相浮现，重如压顶泰山。而她心中只有敬重。行走在残缺的情感边缘，竟然散发亮泽光芒，温润世俗怨偶的心。他对人生对感情的深刻洞见，比常人更睿智更寡淡。常人所遭受的爱情之苦，婚姻之苦，离别之苦，平淡之苦，背弃之苦，与必须面对感情注定只能遗忘，无处找寻，无地相守， 每时离散，每处诀别的他相比,统统算得了什么！
三个人。爱两处。同一本质。都是无常。没有那个定会圆满。没有谁对谁错。如果滥情，如果只是无尽的欲望，对也是错。 倘若真爱，爱天下女子或男子又有什么区别？

很久之后，她在某本书中读到这样的文字。她记得他曾经提及其中的一部分。
“真正的爱里，没有恐惧，没有牺牲，没有掌控，没有输赢。
真正的爱里，只有敞开，只有信任，只有成全，只有自由。“

想到他和他们的故事。加一句，送给他。
真正的爱里，没有恐惧，没有牺牲，没有掌控，没有输赢。
真正的爱里，没有索取，没有占有，没有性别，没有疆界。
真正的爱里，只有敞开，只有信任，只有成全，只有自由。

愿他在澳洲找到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