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玄：湘西纪行随笔

作者：苏小玄

　　拨开帘之一角，我便看见了满月。

　　我们彼此安静的对望。我并不知道要对她说些什么。可我知道我们对世事的喧嚣应该有着同样疏离之心的。她是寂静挂于凌宵，我是放自己于安静的岛上，空无一物的沉寂，断崖独坐，倒也安然。

　　山城归来，已两月有余了。案头已陆续飘来友人圣诞及新年的贺卡，而我的心尚在山城予我的那份明丽而忧伤的气息里安睡着，不曾醒来。

　　一直不曾落笔去书那些感怀，真怕我拙劣的文字，亵渎了那纯净的昼与夜，情与缘。而今夜，这静谧的朗月欲带我重温那并不遥远的过往，就让我们沿着我的笔端再次同行吧，你和我。

　　最忆是凤凰。

　　最忆的却不是那布满山坡的吊角楼，也不是那捣衣声声的美丽沱江。不是那朴素而迷人的风情，亦不是因为那里印染着沈从文的优雅从容与满城的流年碎影。更不是透视陆离之后那沉重的叹息。

　　而是那里可以让你心平如镜。一千顷，都净明。

　　哦，想必此刻，你该明了了，这座城只为懂得与相知而守候，只为这一次邂逅，这美丽的城已等待了我们千年！

　　城的表面其实是喧嚣的，而我们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喧嚣之外的宁静里。

　　城的深处的确是宁静的，因我们的宁静而更宁静。

　　城里的梦是宁静的。我们行走在宁静的梦里。

　　那么轻，那么轻。轻得可以听见我们宁静的心在为彼此轻轻，清清的跳跃。我甘愿从亡失的岁月里把自己重新找回，我愿意就这样宁静的在走，哪怕前方没有尽头。我愿意我们是洁白的雪花，落下，便相融，和这座等待了我们千年的城永远的相融。

　　人在边城时，宛若自己便是那翠翠，无法知晓自己的幸福明天会不会回来，情石板的每一个回眸，都被细细雨丝浸得柔柔，润润。而到了凤凰，那个山乡的女子便丢失在我的视线里了。无边夜色已无须朗月来映衬，那扑朔的霓虹和虹桥下飘来荡去的歌声已经复活了那个名叫尾生的男子，他正牵着他心爱女子的手，还有心，一同沉沦，沉沦在那古旧而迷离的爱河。

　　当那个女子身披绣着堇色凤凰的披风阅尽小城的秋色谁又知她不是那浴火而重生的金鸟？当她在迷迭香的氤氲里任由尾生的大手为她盘上长发插上那有着诱人玫瑰的美丽象牙簪，谁又能说她不是那座城里的新娘？当沱江的倒影里又多一对黑与白的剪影，谁又能说伊人不是那波光里的风景？

　　让我们思念吧，尾生。让我们彼此像镂花窗棂的微光，彼此折射。让我们在宿命里再造一个地久天长的故事，生生不息圆圆满满任后人传说，好么？

　　尾生啊，当你低俯高傲的头颅，清嗅这古城那难以捕捉的暗香之时，你可曾想到也会有一朵莲花静夜里为你轻轻绽放？虹桥下面，拈花一笑，歌者对尾生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地向往，那永不凋零的，蓝莲花就盛开在你清澈高远的世界里……

　　那个身穿黑袍，一袭酒红的寡言女子说，若干年后，她定会回去找寻当年的足迹，樽酒相逢，桃花依旧，影子与影子定会对月依偎，挚爱伴坐。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凤兮！凤兮！凰兮！凰兮！

　　倘若那个弹着琵琶的老人再为那个女子和她的尾生弹一阕知音绝唱，我想我会热泪盈眶的来读这个故事的。我会。

　　一千只脚步走过我身旁，我只听见你的声音，因为他们走在路上，而你走在我心上。

　　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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