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永生花只有一朵,偏偏不愿待在他的壳里

2018-03-28 13:44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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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琉玄

  01

  在地铁里“卖唱”的帅哥叫关诚,黑皮肤染个白发,身上手腕上挂满了藏民首饰,暴露在黑色背心外的手臂上有个猫头鹰文身,穿条膝盖露在外面的破洞水洗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当啷作响的皮靴。

  他这样的人,我在学校里见多了,为了标榜自己的特立独行,又实在没什么真本事吸引眼球,只好在外形上下工夫以区别于大众,扎一脑袋的油腻腻大辫子穿条荧光绿的喇叭裤,最后往校门口的墙上刷《唐诗三百首》,或是在深夜的望京巷子抱着充气娃娃裸奔,把叫旁人困扰的失常行为称作行为艺术——搞七搞八,说到底也就是为了把妹——

  多少无知少女把他们的“神经病气质”给误读成“独特的气质”——前提是:要长得好看——许雯雯这会儿就被迷得失了神——

  也是,一个翻版金城武冲你挤眉弄眼地又弹又唱,关键是还不难听,要想不动容,怎么也得有个几百年修行吧,白素贞还难过许仙的关呢。

  “这种讨钱的最爱缠着我们这样脸皮薄的小姑娘,待会儿他停我们这儿唱,你们可千万别给他好脸色,叫他赶紧滚。”南冰正在警告我们时,关诚唱着歌穿过人群过来了。

  问题是,南冰跟他对上眼后,俩人像是认识的,全程笑意盈盈地眉来眼去,虽然她是皮笑肉不笑,但这长得好看的俩人一对望,在观众看来,眼里全是戏,火花声滋滋作响。

  等他唱罢,南冰问:“不是来找我要回那一块钱的吧?”

  “一礼拜了都没忘。”关诚不愧是唱歌的,吐词儿跟有人在幕后配音似的正,“是因为我长得帅?”

  “呵呵,因为少白头,在你这年纪能白成这样的忒少见了。”

  “呵呵,你还是这么逗,今天坐地铁的钱,又跟哪个帅哥那儿找的零啊?”

  对着“呵呵”的俩人把我和许雯雯的八卦心给撩得,差点儿没自燃。

  02

  “那傻×谁啊?”向海又灌下一口酒,恶狠狠地瞪着在台上唱《野百合也有春天》的关诚,因为他的视线犹如GPS 定位般明显地跟着满场飞的南冰。

  好事的许雯雯立即绘声绘色地给向海介绍南冰和关诚的相识经过,详细得仿佛她本人亲临过现场。

  一周前南冰穿过东单地下通道要去坐公车时,发觉身上没零钱。

  她握着五块钱站在宽阔的过道中央,左手边是一个卖唱的,右手边是一个卖煮玉米的,思及自己的美术生身份,最后决定支持一把祖国的艺术事业,转身就把钱扔进了关诚放在地上的吉他盒里,不等人家致谢,她又从里面挑出一张一块钱,仰脸冲他灿烂一笑后转身走人,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能在这么帅的他面前,把抠门演绎得如此潇洒的女人真是前所未见,从此他就对她念念不忘……”这一句话是许雯雯脑补的,关诚可没说。

  关诚说的是:“妹妹,你要找零你不能跟我直说吗?你这种先打赏再打劫、先给糖再打脸的行为,对我——尤其是搞我们这一行的——敏感的心灵,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南冰道:“怎么,我觉得你唱的吧也就值四块了,多一块都不行,劳有所得,不可多得,这是姐对你的尊重。”

  “咕噜。”关诚作势一口鲜血涌上喉头的模样,痛苦地捂着心口,“别补刀啊。”

  出了地铁后,没想到他跟在我们身后走,南冰回身与他对视。

  关诚抓抓头发,一双浓眉拧在一起委屈地一笑:“我去上班。”见南冰摆明了不信,他无奈地摊开手弯下腰像骑士般冲我们鞠了一躬,站原地不动了,目送我们随人群远去。

  03

  没想到他真是来上班的!还这么巧,是在南冰打工的酒吧里驻唱。

  “一个穷屌丝。”向海嘴上不屑,捏着杯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等南冰得空来我们这一桌打招呼时,他已经醉得双眼血红。

  “你搞什么!”她猛地放下手中的托盘,几杯色彩绚烂的鸡尾酒和饮料差点儿洒了,接着一掌狠狠拍在向海后脑勺上,“你他妈喝成这样,怎么开车回去?”

  杨牧央拍了拍向海的肩对她说:“我打车送他好了。”他俩关系一直很铁,高中时,有女生用他们做主角写过十万字虐恋情深的同人小说,复印本一册二十元。

  “你请我们的?”许雯雯手快,抢先拿走了桌上最美的一杯蓝色玛格丽特。

  “老板娘请的,看你们消费高——”南冰又一巴掌甩在向海头顶,“都是丫喝的!”

  “冰冰,过来亲我一口。”向海可能是被打蒙了,竟抓着南冰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拖,“亲老公一口。”

  “发什么春啊你,要找小姐麻烦你出门左拐。”

  “左拐?”王子睿困惑地接话,“好像还是一家酒吧啊?”南冰从向海手里挣脱,怒道:“叫他带你们去,熟门熟路的,老客还能打八折。”

  许雯雯在桌下掐王子睿的大腿,示意这傻子别再多嘴尽把火力往身上引。

  04

  南冰的命门就是向海,平时云淡风轻、拈花贱笑的她只要和他多说两句话,就跟吞了四川火锅汤底似的上火,这时要有什么花花草草小蝴蝶不幸进入了她的视野,通通难逃一死。

  我们这群怕被殃及的池鱼,纷纷低头喝水。借酒撒泼的向海还在勇往直前,他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去搂南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冰冰,你再遇不上比我更在乎你的人了,你乖一点,别闹了成吗?你不是想开店吗?老公有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跟别人好,不要做别人的老婆……”

  “装疯是吧,你丫没醉。”南冰冷笑,推他,“别耽误老娘干活。”

  “你是想逼疯我吗?”向海的双眼更红了,语气也急起来,“别忘了你已经被我睡——”

  一声响亮的耳光突兀地截断了对话。

  南冰转身走远,台上一曲未了的关诚见了这一幕,竟跳下来走向她,茫然的贝斯手和鼓手只好以铿锵音乐填满没有歌词的空间。

  虽然远远地听不清楚他们在聊什么,但我们都看见关诚一脸关切地与南冰攀谈,而她也没有拒绝。

  向海看在眼中,高大的身躯像一面从根部被挖掘的砖墙般哗啦啦碎裂、倒塌。他陷在沙发里失神的样子叫我忍不住要去一探他的鼻息,怕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抽干了他的呼吸。

  许雯雯果然也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以安抚他,却被他诈尸般毫不领情地扬手打开,空气中清脆的一声皮肉碰撞声叫大家都陷入尴尬的沉默,倒是好歹让我松了一口气,丫还活着。

  他和她分手后,活得就像一具空壳,他找过那么多女人,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恨意,像是在往自己的壳里填花,他频繁地填,满到要溢出来,却始终空虚,因为这些花会枯萎会死去,而他的永生花,只有那一朵,偏偏不愿待在他壳里的那一朵。

--本文选自琉玄《北京人在北京》(点击阅读详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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