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纯明:鞭炮声里说过年

2018-03-28 21:29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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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纯明

  一年一年过得可真快。也许,是人岁数大了,过去的事总会不请自到地蹦在眼前。童年时代度过的那些春节,在记忆里是色彩斑斓的。虽说很难从中翻拣出一两件令人印象很深的事儿,但回忆起儿时生活,最快乐的时光总是莫过于春节。不知不觉进入了寒冬腊月,又到了对孩子们来说盼望着的春节了。过年,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了。那时,过年时,孩子们不仅能穿上一件新衣服,更重要的是每个孩子能买上一两挂二十头的鞭炮,还有一个红红的灯笼,以及闪烁着梦幻的滴滴金。而这些就是孩子们期盼了一年的心愿,大人们为了让孩子们过一个快乐的春节,卖掉喂了一整年的肥猪,是小农经济时代每户人家所共同经历的。

  现在过年没年味了。至于感觉,我感觉还是“远哉遥遥”的青少年时代的春节好。在人生回眸时,都有曾经,岁月中,那年、那月的美好时光。春节对于年少的我而言,意味着一年中最热闹时刻的来临,好像总有许多新鲜事儿等我去发现。而最让人激动的就是除夕夜了,新年将至未至,令我充满期待。除夕又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刻,虽说平时一家人也常在一起,但除夕夜一家人围坐一桌吃年夜饭,边说笑边听爆竹声声的融融氛围是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比的。那时没有春晚,甚至连电视也没有,却丝毫觉不出单调乏味,因为饭桌上总有叙不完的话题,经常到深夜才散。不知何时起,春晚逐渐占据了除夕夜的中心,反倒让重亲情、享温情的节日氛围减淡了许多。

  这个世上,遗忘是一种无意识的小动作,而弯腰捡拾起那些“遗忘”,往往也是人生中有价值的细节。我们承受不起生活的薄凉,却能把握曾经的断想,在那些阔别很久的身影里,找回自己需要的东西,时时来安慰自己。春节期间总有很多好玩的事儿,对于儿时的我来说,最让人手痒的莫过于放鞭炮。“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鲁迅《祝福》)赶年集时,大人每人给我们两三毛钱,我们就到了噼啪作响的鞭炮市场里,听上老半天,看看哪家的鞭炮响,是不是带着火花的,几乎听遍看遍了每一家卖鞭炮的,才出手买上两挂鞭炮。这两挂鞭炮是舍不得成挂放的,回到家一个个解下来,除夕夜放几个,最重要的是看看谁在正月十五的夜晚还有鞭炮放,这才是让人羡慕的。中国民间有“开门爆竹”一说。即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家家户户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燃放爆竹,除旧迎新。爆竹是中国特产,亦称“火鞭”、“爆仗”、“炮仗”、“鞭炮”,至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古代过年时人们以火烧竹,爆裂发声,用以驱鬼,“爆竹”一名由此而来。后来,爆竹发生了两大变化:一是火药发明后,从烧竹子发展为用纸筒灌装火药引爆,炸开后响声贯耳,纸屑飞扬,于是爆竹又叫“爆仗”。此后人们又用麻茎把爆竹编成串来放,称为“编炮”。因其声音清脆如鞭响,故也叫“鞭炮”。在“鞭炮”的基础上又出现了各种花炮乃至烟花。二是爆竹的功能由避邪驱鬼完全转变为节日的吉祥、热闹、喜庆和欢乐。三十晚上,初一早晨,要放鞭炮;一时热闹的乡村里,爆竹声声此起彼伏,震得夜空的星辰也格外灼亮。那时的鞭炮很简单,只有挂鞭和二踢脚。尽管简单,小朋友们总能想出些个花样来,譬如把二踢脚抓在手里放第一响,然后将它使劲扔到空中,玩得潇洒自如。我们在除夕夜里打着灯笼,点着滴滴金,偶尔燃放一两个鞭炮,把大人们一年劳动的辛苦也全忘在脑后,对联是红红的,灯笼照着的大街也是红红的,孩子们喜气洋洋,那些春节的时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NextPage]

  童年的春节,还有一大乐事就是拾鞭炮。我们去放过鞭炮的场地捡没有炸响的鞭炮,稍加修整再放。这是个危险活儿,因为这种没放响的鞭炮往往只剩下很短的捻子,点燃它需要胆量和技巧,有的在点燃瞬间就炸开,震得人耳膜发麻。对于那些已经见不到捻子的鞭炮,我们也想办法加以利用。尤其是除夕晚上和年初一清早,我和小伙伴们在庄里跑来跑去拾鞭炮的经历,充满乐趣。尽管是大年三十,农村人的晚饭仍比较晚。到了傍晚时分,当老队长家的鞭炮首先响起时,就像在庄上吹起了“集结号”,吸引着孩子们停止了各自的玩耍,纷纷从不同的地方循着鞭炮声飞奔而去。那时候的鞭炮都比较短,当我跑到地方时鞭炮已经燃尽,只能迎着硝烟,在燃放鞭炮的地方寻找没有爆炸的“瞎炮”。正在这时,又听到西边响起了鞭炮声,大家又迅速转移,奔向新“战场”。正往西跑时,东边的鞭炮又响起来了,有的又拐过来,往哪边跑的都有,站在路旁的社员们看见我们你追我赶,争先恐后,来回穿梭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拾鞭炮是有一定危险的。经常有小孩把假炮当作“瞎炮”去拾,到了手里或即将到手时,突然爆炸的情况。因而,拾鞭炮既需要胆量,更需要经验。而那时的小伙伴各自都有拾鞭炮的“绝技”:哥哥能在瞬间把掉在地上正在“嗞嗞”燃烧的鞭炮用脚迅速地把炮捻子踩灭,拾到后再单独燃放;小刚把他父亲冬天戴的黑色“猪肚帽”捂在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能够冒着“弹雨”般的鞭炮在第一现场冲锋陷阵;爱平索性把“竹篮子”套在头上,俨然像一副头盔,将自己结结实实地保护起来。我的特点是跑得快。听到谁家的鞭炮一响,我就马上冲过去,拾那些没有爆炸的“雷子”,先是用脚快速踩一遍落在地上的鞭炮,如果是实心,证明里面有火药,还有“利用价值”;如果一脚踩瘪了,就说明里面的火药已经燃放完了,只剩下一个废纸筒。就这样,我们跑完东家跑西家,直到把衣袋装满,才跑回家。到了大年初一凌晨,一声声“嘭嘭”的炮响把我从梦中惊醒,随后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我赶快起床,只想飞快地出去拾鞭炮,但必须等父亲放过三声开门炮之后,我才能跑出去。吃过早饭,小伙伴们相继开始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把有炮捻子的炮挑出来准备燃放。有的把炮插入泥墙缝里爆破,结果把墙土炸掉一坯子;有的把炮扔到鸡群里、狗猪旁,吓得鸡飞、狗叫、猪跑,招来大人们的一阵责骂……我们这哪里是在捡拾鞭炮,而是在捡拾快乐。捡拾快乐可以驱赶贫穷和痛苦,这让我终生受益。

  朝花夕拾,情系悠远。有一种时光叫曾经。即使在今天,我真留恋青少年时代过年的美好时光。过年的时候总是希望每一天都能过得很长很长,因为,在这些天里,不需要去上学,也没有作业要做,有的只是一份新鲜兴奋的心情。然而,春节的那些天总是过得飞快,才过了初五,转眼就到了元宵节,过完元宵节,春节便在指缝中匆匆溜走了。于是,又开始了漫长的一年的等待。因为等待,因为伴随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记忆里的春节,永远与快乐和希望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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