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送你一枝金蔷薇,不凋不谢

2018-03-28 23:00 编辑:云彩间

丛飞网,丛飞,从飞,散文精选,古诗文,古诗词,诗人的故事

  我第一次知道《金蔷薇》是在刘小枫的一篇文章《这一代人的怕和爱——重温金蔷薇》,好吧,虽然写下刘小枫这个名字挺别扭的,但这篇文章确实安利了我一本好书。他说:每一代人大概都有自己青春与共的伴枕书。我们这一代曾疯狂地吞噬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激情,吞噬着语录的教诲,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会被《金蔷薇》这本薄薄的小册子给取代了!我们的心灵不再为保尔的遭遇而流泪,而是为维罗纳晚祷的钟声而流泪。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想,可以说,理想主义的土壤已然重新耕耘,我们已经开始倾近怕和爱的生活。

  哪怕刘小枫现在变得“肥头大耳”,我还是很喜欢这段话,尤其是最后一句:我们开始倾近怕与爱的生活。大言不惭地说我小学就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完整版,真是厚到不行,挺佩服自己居然看得热泪直流,鸡血一打。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把《红岩》看了两遍。不仅是我,我上次去翻小学同学录,一同学在最爱的电视剧一栏赫然填的是《恰同学少年》。草原英雄小姐妹来我们小学时,我们是发自内心的激动,绝对不是因为去录节目时可以搭搭边吃到烤全羊,我身边一个好友甚而崇拜了近两年的玉荣。

  我也不明白为何从前那个积极分子小女孩会变成马哲课上晕乎的学渣。或许是当我知道:那个真正救小姐妹的青年就因为他是一名下乡进行劳动改造的右派,抹去救人事迹不说,数十年来还要在各大艺术作品里被塑造成偷羊的地主形象。像极了《一步之遥》里每场民间的戏唱尽了对完颜英的诋毁,换来马走日一句:完颜不应该受到侮辱,她是个体面人,她是个要强的人。或许是我听到《钢铁是怎样炼成》其实确切来说是一本苏联作协加工粉饰出来的经典,那位方志敏是因为绑架外国夫妇并将其撕票而“被牺牲”。

  我很怕,那些曾经相信的东西竟慢慢让我觉得它们趋同于曾经造假的粮食产量,钢铁生产量。这比让我知道喜欢多年的女神是整容脸要难受一万倍,毕竟我也是造假造神的参与者呀,我曾经对她们无比崇敬挤着想握个手。我放学回来就抓紧继续看并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妹妹:真的好好看、好感人呀。我还大声念着他的文章喊着口号式的傻话。

  当然,你们会说每种制度每天都在经历着造神与泼粪,这不过是政治需要。但我不想,把那么有血有肉的怕与爱云淡风轻地归结于诸如一个定律、方程式一样的规律性与遵守感。我也尝试翻阅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哪怕他也说共识的产生不过是来源于公共事件发酵后一切公众的讨论。但恕我这学中文的脑愚笨,我还是不能心平气和地刷走作为一名参与者所带来的惶恐与负罪。

  但可以别怕,还有本《金蔷薇》。虽然原本这书的初衷是教人如何作文,但文学毕竟不止于构思炫技。《珍贵的尘土》说来也是个简单的小故事,巴黎清洁工沙梅曾经是位士兵,参加过墨西哥战争。他在战争期间得病,顺便带着团长的女儿苏珊娜回国。沙梅在归途的轮船上,与小姑娘苏珊娜逐渐打破隔膜,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并为她讲了很多自己过去的故事,其中就包括“金蔷薇”的故事,并告诉她:谁家要是有了金蔷薇,就一定有福,不只是这家人,就是谁碰一碰这朵蔷薇都有福。很快旅途就结束了,沙梅把小姑娘交给了她的姑母。沙梅再也没有见到苏珊娜。然而在多年后的一天清晨,他在塞纳河旁救下一位因失恋想轻身的年轻女子,惊喜地发现竟然就是苏珊娜。沙梅留她在自己家住了几天。由于沙梅的出面,苏珊娜与她的情人重归于好。临走前,苏珊娜又提到了曾经那个金蔷薇的故事,说着“要是有人送她一朵金蔷薇就好了”。于是沙梅做了一个决定:给苏珊娜打造一朵金蔷薇。然而他根本没有财力去买金子,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每天打扫卫生的首饰作坊肯定会在尘土里遗落下金屑,自此之后他便把打扫下来的尘土收集起来,试着筛出里面的金屑,日积月累已经成为了一块小金锭。当金蔷薇终于打造好,沙梅调整好心态准备将其送给苏珊娜时,他却得知苏珊娜已经在一年前去了美国。沙梅在孤独中枕着唯一的金蔷薇离开了这个世界。

  帕乌斯托夫斯基在故事结尾说到:每一个刹那,每一个偶然投来的字眼和流盼,每一个深邃的或者戏谑的思想,人类心灵的每一个细微的跳动,同样,还有白杨的飞絮,或映在静夜水塘中的一点星光——都是金粉的微粒。我们,文学工作者,用几十年的时间来寻觅它们——这些无数的细沙,不知不觉地给自己收集着,熔成合金,然后再用这种合金来锻成自己的金蔷薇——中篇小说、长篇小说或长诗。

  我觉得在尘土里锻造金蔷薇的事不是文学工作者的专利,它应是每个人的事业。

  哪怕在如今尘土满天飞的世界,你要寻着金屑呀,那会笑的音、会闹的真,偶尔作的情、亮的灯。我要你不死的嗅觉,不灭的眼,你的筛子不钝,我就送你金的蔷薇。

  会爱,但要爱得有理有据。也要怕,但要怕得有义有力。我心虽狭窄,爱的却可以有很多,怕得却只是这大的宇宙,带我走的日月光。

  1941年茨维塔耶娃在家自缢身亡,房东大婶惊讶地说:“她的口粮还没有吃完呢,吃完再上吊也来得及呀。”然而也许茨维塔耶娃早在1909年的《磨面与磨难》中就给了答案:“请相信,我们活得苦闷!只有苦闷能驱走厌倦。越磨越细?会有白面?不,最好是有磨难!白面留下,苦难消去,并不是所有的幸福都叫土豆炖牛肉。

  送你一枝金蔷薇,不凋、不谢。

  查看更多>>
上一篇:我写小说这八年 下一篇:我一生是钱钟书生命中的杨...

分享到:
微信扫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