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2018-03-26 16:14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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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翟敬之

  龙口夺食的夏收,终于在乡亲们数日的辛勤劳作中结束了。收回家的麦子,大部分的还没有晒干,这几日的天公,老是生着气地阴着个脸子,一不高兴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那般架势,好象是要给谁点颜色看看似的,简直就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刚停了雨的傍晚,大田里收麦前刚播种不久的庄禾——玉米,趁着老天恩赐的雨露,见了风地狂长,这不还没几天的时间,满是金黄的麦茬地里,倒能望见绿洼洼的一片了。几个穿着大裤头的老爷们,趁着老天歇息的当儿,在自家的田地里忙碌的拔着玉米苗,地里倒是不怎么泥,早已被一连数日的夏雨,给下瓷实了,但脚上的鞋子却都湿了,这是残留在玉米苗上的雨水作用的结果。远处菜地的豆角架下,晃动着几个年龄不一的婆姨身影,她们是菜地的主人,请来帮忙赶摘豆角的,一根根水嫩的豆角,就被这一双双粗糙的农家婆姨之手,成把成把的,摘放到了地下的篮子里。如果满架的豆角不赶时间摘了,遇上这样的天气,那就都要老在了地里的。每当这时候,就能听见有人抱怨阴着脸子的老天“这狗日的鬼天气,咋就像头倔驴呢!还下雨下的就不停点了。”一听见这话,拔玉米苗的汉子和摘豆角的婆姨们,就不约而同的仰起头,看那被乌云满遮的天空,也从内心里发出几声“哎!哎!”的叹息。

  被一疙瘩一疙瘩的乌云密遮的天空,好几天都没有露头的太阳,不知藏到那块乌云里睡觉去了,此时的天空慢慢的阴黑了下来,没有带夜眼的农家汉子和婆姨们,才不得不离开精心务弄的田地,一个个三五成群陆续的回了村子。这一阵儿的天气闷热得厉害,身上的汗珠子动不动直往下淌,把地道的农人们,给热得像城里人洗了桑拿一般。村子里的巷道里,不时的能见着几只放野的家猫,这些农家的宠物们,在灯光闪烁的余辉下,悠闲的潜行在忽明忽暗的夜幕中,不知是在四处觅食,还是也同闷热的人们一样蹿风避凉。

  不远处的徐家院子里,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已生着了炉火开始做晚饭,炊烟象云朵子一样,夹杂着浓浓的湿烟气扑着地面,呛得徐家婆婆好一阵的咳嗽。“炊烟扑地,这是还要下雨哩!”一边手抹着被烟熏出的老泪,一边向炉灶里添柴禾的婆婆,有板有眼地告诫着,正在台阶上洗头发的小孙女。东边邻居的老屋里,不时的传出高一声低一声的戏曲声,农人们心目中的黄金节目《走进大戏台》,此时正如火似荼的播放着,仔细的听一听,那演唱的不正是铿锵有力的蒲州梆子《下河东》么,遗憾的是,那台老十四寸黑白电视机的声音,总是接触不良的忽高忽低。有了这样的解释,你可能对看电视的人,为什么老是用手拍打电视机的外壳,就有一定的了解了。

  乡村农家的,仍然处在生活的点滴忙碌中。你听,在院子里的案板上,有着“咣咣”的切菜声,劳作了一天的婆姨们,趁着吃饭前的空闲,还要赶洗几件自家汉子和娃娃们的衣裳,上身赤着身子穿着大裤头的大老爷们们,手里悠闲地摇着大蒲扇,走出自家的院子,三五成群的来到了巷子口聚集纳凉,碗口大的大嘴里,自然要闲聊今天村子里的种种新闻,诸如今天谁家的豆角发了个好价钱,谁家的崽子因为某某事与别人打了一场恶仗等等,还要咒骂这该死的老天,咋就这么闷热呢!这不是要活活的灭绝,这些没有本事的庄户人么!

  当这些憨厚朴实的农家汉子们,还没有谝完闲话瘾的时候,就能听见自家的婆姨,在高着嗓子喊叫自己吃晚饭了。每当这时候,皮肤黝黑的汉子们,才拖拉着走路时,发出“咣咣咣”声的拖鞋,恋恋不舍的离开那热闹的巷子头,看着一个个悠闲自得的回家身影,那也是一道别具特色的亮丽风景线。

  待到吃完了晚饭,老挂钟的时针,也早指向九点多了,永远不得清闲的婆姨们,收拾着晚饭后桌面上的碗筷,这时的老爷们们,大多都聚集在了自家的电视机下,就着一壶泡了很久的小叶茶,看那如流水帐的都市生活剧。这一会儿最不安分的,就要数各家各户的男女娃娃了,这些从来不知道困乏的未来农家接班人,不安分守己的呆在家里看电视,而是一个个拿了罐头瓶,手里提了不是太明亮的手电,行走在高大深幽的老斋巷子里,干他们能够有自己收入的营生——就着手电光,抓那夜出纳凉的蝎子。这时候,往往是两个娃娃一组,年龄或大或小,一个用手电照明,一个用自制的筷子镊子,去夹那已经发现了的翘起尾巴的大小蝎子。就这样,寻完了一个地方再换一个地方,如此这样的循环,每天夜里到上床睡觉前,都基本上是会有很不错的收获的——一条成年蝎子就可以买一毛钱,一晚上所抓的蝎子,怎么也能变成三块两块的人民币。抓蝎子的夜行队伍,大多都是默默不言语的,即便是说话也是很小声的,因为大声说话,怕惊动一只只纳凉的蝎子。所以,这样的夜晚就显得不静穆了起来,那一束束忽明忽暗的手电光,倒无意成了点缀这漆黑夜晚的风景。

  北方乡村的夜晚,逐渐的深了,大多数庄户人家的院子里已是漆黑一片,极个别少数的人家,还亮着朦胧的灯光,那是熬夜的电视迷,在看那有吸引力的电视剧。刚结婚不久的小两口的窗口,早早地就暗了下来,此时两颗火热的心,恐怕早就坠入了缠绵的爱河。村子里的深处,不时的传来数声狗吠声,不知是哪个家伙又喝醉了酒,才惹得这的不宁静。窗外院子里大树上的叶子,没有风居然也“哗哗”地响个不停,它们一片片也许是闷热得难奈,抽空在向同族们诉说着什么似的。邻近不知是谁家的母猪,也许是偷懒的主人忘了喂它,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总是一个劲的“哼哼”着。还有那不知疲倦的蛐蛐,扯破了嗓子使劲的唱着,属于它自己的繁歌。

  低沉不肃静的更深了,浓浓的地气氤氲了上来,辛勤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大多都进入了甜美的梦想。村子外的旷野,树叶们仍在“哗哗”作响,深藏在草丛里的蛐蛐们,仍然没完没了的唱着这方大地的繁歌。乡村庄户人家的日子,就这么匆匆忙碌的过活着,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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