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章与追女孩子
2018-03-27 08:56 编辑:云彩间
作者: 南太井蛙
有一班文友诚然可贵,文友的文章能成集出书更是喜事一桩,印象中近两三年来这已经是第二次成集出书,当然对纽华作协而言,出文集仍属首次。
随着资讯科技与出版业的发达,出书非旦不再是难事,反成了一种时髦,书的装帧设计及印刷日趋精美,但有时候书的内容反倒成了问题。尤其是对文学作品而言,如果缺少了文学性与思想性,即使成集出书,也看不出意义所在。
问题还在什麽才是写文章上面。
钱钟书说过:“写文章好比追求女孩子。”他的意思大概是写文章的人,都把文学视为情人,向往那一种追不到与追得到之间的感觉,朝思暮想,欲语还休,那感情上牵扯,往往能令人心荡神移,茶饭不思。
得到与得不到是一种境界,当作家尝试遣词造句去表达某种东西,他会在脑海里构思,通过文字倾诉吐露些什麽东西。可能是他的爱,也可能是他的愤怒,酒後的真言,花前月下的喁喁细语,对故旧至亲的思念,山水知音,大地恩情……什麽都可以写,什麽都想写,但未必什麽都写得出来。
灵感泉涌,下笔千言,诚然痛快;最怕是手握一管枯笔,突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胸无点墨,面前的白纸就这样长久地未能出现片言只字。此时你心慌意乱,伊美艳的容颜变得那样模糊,而且与你若即若离,想向她倾吐情愫,却说不出口,心中如此爱她,又不得不眼睁睁目送她远去。
呕心沥血的文章,早已无人能写;即便是像鲁迅讲的那样: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是奶的,有人也嫌太费时间。女孩子还要追,多麽麻烦!文学创作的一夜情由是而生。所以才有阿猫阿狗写了些涂鸦呓语都来出书,甚至还评别人的书,真是明明压在胯下的婊子,为讨多几个赏钱假装高潮叫床,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能教人欲仙欲死的盖世文豪,雄风披靡。
为了吸引眼球与卖座,有人用下半身而不是下半生写作,有母亲代十岁女儿大谈月事来潮感受,历史与对错可以任意打扮,甚至颠倒,甚至贩卖思想的软性毒品,鼓吹崇尚物质,满足自我,以纵情享乐取代忧国忧民……扭曲的文学观,哈哈镜中看作家心仪之美女,当然是变了形的。
文学是不能为谁服务的,一如你的情人只属於你,你向她所言无须弄虚作假,创作贵在笔写真情。
文学是不能出卖的,一如你的情人只献给你,你向她裸露本来面目,创作的价值就在玉体天成。
很怀念也很钦羡旧日的文人,如徐訏、朱自清、林语堂、张爱玲与徐志摩,他/她俱生在一个知识情窦初开的年代,享有天地山水间的质朴无华与宁谧恬静,其学养既得自传统文化濡染又饱受西学浸淫,这些人的造诣,在文学功力与精神境界方面,今人无一可比及。
这可能就是我们常说的“象牙之塔”,在过去相当长的岁月里,象牙之塔是被打破了的,文学的变得低俗粗鄙,与此多少有点关系。
毋怪着名学者刘再复会鼓吹“文学的自救”,提出“重构象牙之塔”,刘再复主张文学家抵制“俗气覆盖一切,神经被金钱抓住”的“文学消费品”,要“耐得住清贫与寂寞”,搞文学创作的人要有“学养、灵魂、审美气味”。
特别令我神往的,还有那位落发为僧的李叔同,连他也在城墙高树多但人少的西湖边,很得了些冷清及安宁,就在与文友夏丐尊居士乘船拨开荷花至湖心亭吃茶那一天,他有了在杭州两千寺庙中择一出家的念头。在李叔同後来所记《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一文中,仍可隐隐读到他心境里看破红尘後的解脱,那里面真有一种冷眼看世界的超然。
我猜忖他虽已是与追女孩这类文学创作绝了尘缘,但他对文学艺术的爱却一直在扰乱他的佛心。
因为人一旦爱上文学创作,便永远无法忘却这种爱。
我们只能尾随着那女孩子的芳踪,亦步亦趋,虽闻见她裙摆上路边野花的清香,却始终未触及罗衣一角,近了又飘然远去,就这样你毕生追求,可能永远无法得到。
但仍要锲而不舍地追,不为其他,只因为她实在太美。